"先生,前面就是十里亭了。"书童打扮的少年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可要歇歇脚?雪天赶路实在冻得慌。"
车内传来清朗的男声:"也好,让马儿也歇口气。"
车帘掀起,先探出来的是一柄青竹伞,而后才露出伞下人的面容。那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一袭月白色长衫外罩白狐裘,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着的那枚半金半玉的签文,在雪地反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这位公子好生面善。"亭内烤火的卖炭翁忍不住搭话,"可是京城人士?老朽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您。"
年轻公子收起竹伞,在亭檐下轻轻抖落雪花:"在下白玉堂,姑苏人氏,此番是进京访友。"他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签文,指尖在"错命"二字上停留了片刻。
卖炭翁还要再问,亭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喊声:"白公子!白公子留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官道尽头有个红衣少女正踏雪奔来。她乌黑的长发间别着一支古朴的铜簪,怀里紧紧抱着个青布包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中奔跑。眼看快到亭前,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白玉堂身形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经稳稳扶住了少女的手臂:"姑娘小心。"
少女抬头,露出一张明媚如春的笑脸:"多谢公子相救。"她眨了眨眼,借着起身的姿势凑到白玉堂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我演得怎么样?"
"浮夸至极。"白玉堂忍笑低语,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包袱上,"这里面是什么?"
"你猜~"少女——实则是借签文重获新生的季绾绾——神秘兮兮地解开包袱一角,露出里面一面崭新的铜镜,"找京城最好的铜匠打的,花光了咱们最后一锭银子。"
镜面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奇怪的是,镜中的白玉堂腰间空空如也,而那枚半金半玉的签文竟出现在了季绾绾的袖口;更诡异的是,镜中季绾绾发间除了铜簪,还多了支金蛛形状的金簪,那蜘蛛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镜中爬出来。
"这位姑娘是..."卖炭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明媚少女。
"是在下内子。"白玉堂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顺手替季绾绾拂去肩头的雪花,"让诸位见笑了。"
亭内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季绾绾悄悄掐了一把白玉堂的胳膊,压低声音道:"谁是你内子!咱们这一世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是吗?"白玉堂从袖中取出那枚签文,指尖在背面轻轻一点,"那这上面怎么凭空多了'白首不离'四个字?"
季绾绾抢过签文细看,只见原本一面刻着"错命"、一面刻着"新生"的签文,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白首"与"不离"。她刚要反驳,突然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官道尽头的茫茫雪原。
"怎么了?"白玉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天地间一片素白。
"有东西..."季绾绾不自觉地按住发间的铜簪,那簪子竟微微发烫,"在看着我们。"
白玉堂若有所思地望向手中的签文。正午的阳光下,签文投在雪地上的影子不是笔直的线条,而是一张微微颤动的蛛网,网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露珠",细看却是凝固的血滴。
卖炭翁忽然指着远处惊叫:"那是什么?"
众人抬眼,只见百步外的雪地上,一串诡异的足迹正凭空出现,仿佛有个看不见的生物在向他们走来。足迹前端尖锐如针,后部却带着蛛网般的纹路。
"快进亭子!"白玉堂一把将季绾绾拉到身后,左手签文右手铜镜,严阵以待。
那串足迹在距离亭子十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雪地上"嗤"地冒起一缕青烟,积雪融化出一个诡异的符号——正是当初无尘观地下密室中见过的金蛛标记!
季绾绾从包袱里取出新铸的铜镜,镜面在雪光映照下竟自行泛起波纹。镜中浮现出一座被雪覆盖的古庙,庙门上的匾额写着"蛛皇庙"三个大字。
"它想引我们去那里。"白玉堂沉声道。
季绾绾刚要说话,怀中的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咔嚓"裂开一道细纹,一缕黑气从裂缝中渗出,在空中凝结成一行小字:
「子时三刻,蛛庙相见。若不来,满城皆殇。」
黑字在空气中停留片刻,突然化作无数微小金蛛,簌簌落入雪中消失不见。亭内众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卖炭翁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不住叩头:"蛛皇显灵了...蛛皇显灵了..."
白玉堂与季绾绾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老人家不必惊慌。"白玉堂扶起卖炭翁,顺手将一枚护身符塞进他手中,"这不过是些江湖把戏。我们夫妇这就去查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