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你们都退下。”
“是。”
再无人阻拦的道路林樾反倒觉得极为困难, 明明只有几层再普通不过的阶梯, 可每一步都重如千斤, 压得他喘不过气。
直到掌心贴上玉石雕筑的大门,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慢推开。
跨过门槛身后的门骤然合拢, 发出不大不小的碰撞声,眨眼间功夫一缕细发从耳边飘落缓缓坠于地面。
剑身嗡鸣重新回到主座人的手中, 林樾一言不发垂首跪地, 腰杆笔直,静静等待烛玄发泄心中怒火。
烛玄单手撑着额头,两指虚掩在眼前挡住赤红的双目, 几声忽深忽浅的喘息声伴着冷哼,最终还是化作一道深长的叹息。他整个人好似极为疲倦:“起来。这样子做给谁看?早知会是这般结果,之前我绝不会让他……”
话音倏地一顿,烛玄咽下余下话语,神色黯淡:“呵,世间又哪来的早知道。站起来,一峰之主跪在那成何体统?”
随后语气稍缓,接着道:“身上落得多少伤?”
倘若早知会有这般结果,在去往灵池时他就该将易溯和林樾牢牢锁在东峰,不许任何人跟在自己身后。
先前探查到易溯气息消散时,烛玄险些没站稳。
这百年间,他最放心的人就是易溯,尽管他这个师弟最爱提剑冲在最危险的地方,但总会给自己留半条命,回到他身边后又嬉皮笑脸说着不相关的话。
有时候担惊受怕久了,也变成了莫名的心安。
然而当心安化为齑粉时,就会生出片刻的恍惚——他甚至有想过是不是易溯又想出了新招式戏弄他……
不过这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得知实情的悲痛与愤怒,所有极端的情绪全部涌上心口,他甚至生出想要直接闯开寒石洞将林樾千刀万剐。
但这些情绪在途中撞见婪顷刻间消散。
刀剑相撞,两股极强的灵力相抵,半个时辰的打斗耗费了诸多体力,却也只换得两败俱伤的结果。
那时烛玄倚着剑身站立,静默地望向婪消失的地方,心中只剩无尽悔恨。
悔自己之前不沉心修炼,恨自己不能保护旁人。
他知道易溯对林樾是何等的喜欢,即便是捧在手心也不敢有半点磕碰的溺爱。
他一直将处事冷静效率极高的林樾视作一峰之主,却忘了对方也只是一个元婴初期的修道者。
自己身处化神期修为尚且不能抵挡,他又何来的理由去迁怒林樾?若中箭的是易溯,他恐怕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想到这,他只削去林樾的一截碎发视作警告,再无别的想法……
“没有伤。”林樾不肯起身,声音沉闷让人听不出情感,“一切皆由我起,甘愿受罚。望宗主将弟子逐出宗门五年,告知全宗弟子,以我为戒。”
烛玄手指虚握拳,并没有接林樾的话:“没有伤?那你脖子上的伤哪来的。”
“弟子失手划伤。”林樾没有丝毫犹豫,掩去寒石洞内发生的一切,云淡风轻的话语好似在说什么日常小事。
烛玄盯着林樾看了好一会,眼神犀利:“有何事瞒着我?”
“确有一事。”林樾回答得极快,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易门主气息尚存,需静心修养,尚不知何时苏醒。我身为有罪之徒,再无颜面留在身旁,擅自行出师之礼,罪加一等。恳请宗主准许。”
烛玄径直站起,手中长剑滑落在地,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林樾,声音发颤:“你说什么?易溯现在在哪?”
林樾如实回答:“东峰。”
烛玄眼神明亮了一瞬,想要夺门而出的动作被他生生压下,审视的目光落在林樾身上,他微眯双瞳,缓步走下台阶停在林樾面前:“寒石洞内,发生了什么?”
林樾不语,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俯身跪拜。
烛玄见状眸光一暗,继而无奈叹出一口气。
果然。
问不出半点消息。
起初听闻林樾独自一人前来寻他就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倘若心爱之人身陨,林樾又哪来的闲心来自己这领罚。
既然问不出什么,他索性不再追问,至少易溯尚有救治的机会,至于林樾或许有他难言的苦衷,烛玄也不好逼问,于是重复了一遍那个数字:“五年?”
“正是。”
霜灭剑再次出鞘,剑尖停在林樾面前,转而挑起林樾的腰牌收回自己手中,他意有所指:“你走吧,逐出宗门五年不得归。免去你门主之位,北峰门主位置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