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我都做了,没理由再阻止我做其他的。”
“别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我不怕死,我大可自爆内丹与你同归于尽。只要你不怕,那就来试。”
婪被这些话顿在原地,他向来惜命,自然不愿在林樾这个疯子面前试探他的底线。于是他不再出手阻挠,将兜帽重新罩住脸部立于原地。
易溯的眉间依旧是一片冰凉,林樾触及皮肤的瞬间眼中露出些许心疼,眼睫落下的阴影盖住无尽悲伤,长长的叹息声带着几分颤抖,他闭上眼暗念法诀。
他害怕易溯知晓自己的行为后会厌倦自己,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付出这么多。
他已经失去了易溯一次,绝不能再看到第二次。
“凡尘万千,沧海一粟,以阵锁念,散。”
婪面露惊诧,不屑地冷哼一声:“把关于你的记忆全部锁住,让他不记得你的存在?当真是狠心。”
林樾双手托起易溯的身体,紧紧揽在怀中与婪擦肩而过,他声音压低道:“这与你无关。我送师父回家,之后自会离开。”
“你若敢欺骗我,我定会让你死无全尸。”
*
一路上没有人影,靠近东峰时他步伐越发地放缓,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鸦青,也不知该怎么说出那句“照顾好易溯。”
他已经不能再唤出那声称呼,甚至连那两个字都极为烫嘴,酸楚感蔓延整个心口,揪得他眼睛酸痛。
原以为修仙后超脱凡世,再不会因生老病死牵扯过多感情。原来到头来,竟还是这般痛苦。
脚步在门前停下,不远处一道白衣身影直直朝这边奔来,下一瞬林樾脸侧向了一旁。
这一拳铆足了劲留下一道红痕。
鸦青双眼通红,看向林樾的目光很是陌生。怨恨、厌恶还掺杂着微弱的不舍,他哑声道:“我让你护好门主,你做了什么?”
“我劝说自己无数遍不要信宗主,也不要信路过的弟子,结果我还是等到了这个结果。”鸦青声泪俱下,愤恨地瞪着林樾,“当初门主就不该收你为徒!如果不是因为你,门主又怎么会这样!”
“他这一生每次将自己软肋暴露在外都是因为你!他这般对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徒弟。”
怀中身体被抢走,林樾蜷起手指将那抹余温拢住,他没有反驳,只是轻声叮嘱唯恐吵醒对面怀中人:“他吃了丹药,修养几年便可苏醒。你——”
话语被骤然打断,鸦青冷淡道:“门主的事不需你费心,若无旁事,不送。”
大门关闭前,鸦青的声音再次传出:“以后不要再来,东峰不欢迎你。”
林樾静静望着紧闭的大门,片刻后扯出一抹苦笑。
哪怕鸦青不说,他也不敢再来。
易溯醒后会忘记自己的一切,他不再记得自己有个徒弟,他们之间只是茫茫人海中的过客。
北峰已经许久没有人气,林樾推开大门一阵凉风扑了满怀。
他没有多做停留,走进阁楼推开石墙隐蔽的空间,将腰间的兰宿剑握在掌心,反复抚摸着剑鞘,上面留有太多的记忆——少年时练剑的踌躇满志,战斗中驭剑的惊心动魄……
忽地他怀抱住兰宿剑笑出声,低低的笑声逐渐变大甚至后来笑弯了腰,地上也多出两滴湿痕。
他又哭又笑,到最后缩在角落眼尾通红,双眼空洞,双手却始终不肯松开剑身。
一支箭,他失去了家,失去了剑,也失去了最亲近的人。
他如今已经一无所有。
第80章 苏醒
林樾是怎么走出北峰的,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觉得好似行尸走肉,往日清玄宗内遍布的美景也不再触动他的内心。
林樾从常青梧桐上移开视线,步履沉重。清玄宗到处都有易溯的影子, 他不敢再去看, 生怕忍不住内心呼之欲出的思念, 再次回到易溯身边。
他将兰宿剑封锁在石墙中, 褪下易溯特意为他准备的白衣,翻出积压在箱底从未穿过的黑灰衣袍,黑扇藏于腰间相近的颜色并不引人注意,唯有那串白玉佩亮得扎眼。
这是他仅剩的一点念想了。
颀长的身影停在台阶之下, 林樾双手抱拳默默弯下腰,守在门侧的两个弟子顿时了然轻扣房门请示屋内的人。
“何事?”
“宗主, 北峰门主林樾求见。”
屋内瞬间没了声响,两个弟子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询问还是给林樾放行, 过了好半天才再次听到屋内人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