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这般看不清四周事物,自欺欺人。
扇面带着一道疾风冲向婪,在对方脸上划出一道伤口。对方擦去溢出的血珠,并不恼怒反而笑意越发明显。
婪赞赏地点点头,缓慢向前走了几步,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林樾眼前,抵在张开的黑扇下深蓝色眼瞳闪着诡异的光芒,就这么半弯着腰仰视林樾:“这才是一笔合格的交易。”
“如果我将你与偷窃魔器之人做交易的消息散播出去,放眼整个仙界都会视你为叛徒,你会成为清玄宗的污点,无人再信你。还有你亲爱的师父,等他醒来他又会怎么看你?”
“所以别想动歪心思。”婪指尖触及扇面将它合拢推回林樾怀中,高大的阴影将林樾罩住,像是一座封闭的牢笼彻底将林樾束缚住,“不按照我说的做,易溯就不会活,而你也别想在清玄宗待下去。”
“从你中箭的时候,就已经无路可逃。”
洞外的阳光被阴云吞噬,带走耀眼的阳光,天地间落入一片暗色中。
走廊内的光线更加昏暗,一时间婪竟再看不清林樾的表情,只能听到几声急促的呼吸声,随之逐渐恢复正常,许久后才察觉到两句近乎捕捉不到的气音:
“让他恢复原样。”
“我都听你的。”
像是一只落入笼中彻底失去挣扎的猎物。无悲无喜,再不会露出尖锐的牙齿去威胁反抗。
忽然间婪心中再没了兴趣,失去继续玩弄折磨林樾的想法,转过身再次生起白色屏障重塑易溯的身体。他心里清楚,易溯还不能死,他的大业未成,身为主角的易溯若是就这么死了,他也无法将世界扭转回他想拥有的局面。
林樾步伐僵硬,移到绛生剑身边迟迟不敢触碰,指尖悬于半空不住颤抖,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收回探出的手臂,双膝再次跪地布料擦着地面缓缓将身体转向易溯。
易溯静静躺在不远处,哪怕林樾闭上眼睛也能清楚勾勒出易溯的五官,他的声音、笑容、动作……好似幻灯片一幕幕照射在林樾脑海中。
过往的种种陪伴,情至深处的亲吻以及十指相扣的许诺,所有的幸福快乐此刻都化作酸涩的泪水晕染了整幅画卷,再看不清过往模样。
他恍然明白了为何幼年自己父亲被盗匪杀害后,整个村子只剩下血液滴落的声音与求生者的哀嚎。母亲将自己藏在狭小隐秘的地方后,义无反顾跑向血泊中的尸体。
即使她清楚明白,一旦踏出便只有死。
原来不仅是想要让自己在这混乱中活下去,还有一层他之前从未看破的真心。
最终她死于刀下,而倒下的位置正是父亲身边。沾满血水的手掌交叠,不再分离。
哪怕命丧黄泉,魂归天地,有人相伴也是最圆满的结局。
林樾怔怔望向自己撑着地面的双手,易溯自戕的那一瞬,他也想过死,可是他现在不能死。
易溯还有救回的可能,他要等着对方苏醒,哪怕要他的命他也愿意,只要易溯能活。
明暗交易又如何?被人辱骂又如何?被人憎恶那又如何?
从始至终,他想要的都只有一人。
那就是易溯。
这天地间他唯一害怕的事。
也是易溯。
只是这心中的情愫再无人回应。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双手交叠在额头,重重附身拜了下去。
入门拜师需向师父行三拜礼,而出师也同样需三拜。
额头结结实实地触碰冰凉的地面,沉闷的撞击声响彻整个洞穴。
三起三拜,再无师徒情谊。
一跪拜,谢十几年来的教诲。
二跪拜,惩自己一时的冲动
三跪拜,断离经叛道的罪徒
他再次膝行至绛生剑旁,此时心脏已经千疮百孔,没有任何疼痛能与之相比,诸多的事情在短短时间内全部经历了一遍,林樾已经变得麻木,面上再无起伏的表情。
他两指抚上绛生剑雪亮的剑面,剑身隐隐颤动,却因着林樾的气息没有反抗。
林樾划开指尖将鲜血涂抹在剑上,以血为墨,绘制血符,封锁绛生剑的感知抹去这段记忆。
血阵画好后一圈血色咒文浮现在剑身两侧,散发出妖冶的红光。林樾将它轻轻收回剑鞘,平放在易溯手边。
他伸手小心去触碰易溯的脸颊,察觉到婪想要起身阻止,下一瞬冰冷的目光扫去,黑扇径直分出十柄飞刃挡住婪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