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宋爷爷已经缓过来,但脸色更难看了一些,人也更虚弱了,花里守在旁边,他不满地瞪向宋河,身体骤然一冷的宋河抬头看向空调,疑惑的抚了两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阿河.......”宋爷爷抱歉的看着女儿,刚才阿酒都将外面的对话转述给他听了,他才知道那些年自己辜负了女儿多少,“对不住,我都不知道......”
宋河鼻头猛地一酸,快速转头望着旁边桌上的监护仪,语气硬邦邦的说:“不用,都过去了。”
“说我疏忽了你们。”妻子、母亲去世后,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欠着不少外债,为了养活孩子和还清外债,他便开始做深夜粥铺,深夜卖吃食的少,选择不多,他的生意就会好一些。
但每次带着家伙事儿和两个孩子从村里和县城来回跑也怪麻烦的,便租了那处小院,打了个招牌,开始了几十年的粥铺生涯。
后来将欠的债还了,为了不被房主赶走,他又想法子借钱将小院买下来,为了还债他每日耗在粥铺里时间便更多了,因此疏忽了两个孩子。
好在孩子懂事,会自己照顾自己,也会帮他分担一些事,他觉得儿女极懂事孝顺的,只是他没想到,在他自以为是的很好下面,藏着这么多心酸和委屈。
他浑浊的视线看向女儿的胳膊,“那时候疼不疼?”
宋河抬手摸着疤痕的位置,眼睛不争气的蒙上一层水雾,“忘了。”
“肯定很疼,怎么不说呢?”宋爷爷是真的不知道。
“你晚上那么累,白天睡得那么沉,哭破嗓子你也听不见。”后来是哥哥带着她去冲凉水,然后给他涂上芦荟汁,虽然做了处理,但还是留了疤,宋河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其实我不怪你,后来做了母亲也理解你,忙起来总是会疏忽很多事。”
“只是哥哥......”宋河对于哥哥去世这件事心底还是无法释怀,那是她从小依赖着长大的哥哥,那么好的哥哥,那么年轻,不该就那样死去的。
她后来总是想,是不是因为总熬夜,是不是身体一开始难受了也没及时去治的缘故?
如果父亲没有要求哥哥传承做粥,如果父亲能及时发现哥哥身体的不适,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没办法重来,所以对父亲的怨又多了一些,以至于后来她总是怨怼的对待父亲,担心他身体想要他关掉粥铺卖掉粥方安享晚年,但每次却总是以争吵结尾。
提起儿子,宋爷爷也不好受,怪他怪他,如果早些发现儿子的不对劲就好了,如果有足够的钱没有耽搁时间就好了。
如果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就好了,可是没有如果,“是我的错,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宋河揉了揉鼻尖,强忍着眼泪,她知道自己是迁怒,可就是忍不住。
“我太想将御厨宋家的粥传承下来了,太想做好粥,太想让老菜认可我,太想让食客喜欢,太想太想,以至于忽视了你们......”宋爷爷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就气喘吁吁了,努力长大嘴巴,像出水的鱼努力张大嘴巴想要获取水源。
“你别说了。”宋河连忙给他吸上氧,眼眶泛着红。
宋爷爷摇摇头,努力将话说完:“是我对不住你妈妈,对不住你哥,也对不住你,等我下去了会向你们赎罪,以后就你一个人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
宋河抓住他的手,压抑着哭腔,“爸,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
宋爷爷对自己情况心底有数,他大概快没时间了,他回握住女儿的手,交代了几句后用双眼模糊的看向胖得花里和老菜,他也不能再陪他们了,嘴里囫囵的冒出两个名字:“老菜、花里......”
“爸,你说什么?”宋河听不太清,以为是喉里有痰,赶紧去喊医生。
宋爷爷没有理会女儿的问题,虚弱的继续叮嘱花里,“花里,以后别老觉得自己不干净,只要心是干净的,你就永远是干净的。”
花里啜泣着嗯了一声,他是最干净的物灵。
“花里别哭。”宋爷爷虚弱的继续说着:“以后你们和江老板去吧,小胖子说十二桥可以照看你们,可以让你们永远活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宋爷爷望着像父亲一样陪着自己长大的老菜,“一定要,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花里哭着应好,老菜则是沉默着,眼底藏着的哀伤缓缓溢出来:“小宋。”
宋爷爷努力朝老菜挤出一抹笑,声音细若游丝:“老菜,我好想再喝一次你做的鱼片粥。”
他精神有点恍惚的回忆起老菜教自己做粥的那些岁月,能依靠老菜真好,如果不是老菜,他大概熬不过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