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和什么人一起,他便说一个叫烟霞客的真人,两个什么觉的和尚。阿慈,不怕你笑话,”梅娘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一个大理寺的官差,怎么会和道士和尚一起查案?我当时笃定他是在外面眠花宿柳,带着两个孩子,不禁日日以泪洗面。直到那年十月的一天,我记得清楚,那日太阳刚刚落山,他被一个人背了回来。两个人衣衫破烂,脸上焦黑,活像被火烧过,被雷劈了似的——那人就是你师父,烟霞客。我才知道杜郎没有骗我。”
舒慈听得入胜,刚要询问接下来发生何事,杜月恒却大喊一声。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你明白?”梅娘不高兴道,“我同阿慈说话,你插什么嘴?”
杜月恒急迫地“啧”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跟你说不明白”又向舒慈道:“阿慈,我明白这经卷怎么回事了!”
他先拿起两卷经卷道,“这两卷经书,虽然存放在一起,”他伸出左手的《钟馗度人咒魔经》来,“但这一卷颜色深,纸张更脆,年代更加久远。另一卷呢,”他收回左手,伸出右手的《降魔成佛录》,“这一卷颜色尚浅,应该是近几十年内的成书。”
他展开《钟馗度人咒魔经》,“我在《茀夜史考》中读过,茀夜之所以改立佛法为尊,便是因为宝相大师收服雪山妖魔。但这经卷的内容却和我读过的不同——”
他指了指画上那头戴冠冕的僧人,“这僧人头戴宝相花冠冕,正与史书上记载的宝相大师相同。”有指了指高山,“他们去往雪山降魔,又与史书上记载的相同。”
“可是,这经卷的记载,降服妖魔的却有三人——宝相大师、一个道士、一个大唐的官吏。最后这妖魔又叫作‘三障尊’——《茀夜史考》中称其为‘雪山妖魔’,我猜可能是误译,或是茀夜民间不知其真面目而起的误称。不管如何称呼吧,反正这妖魔被三人封印在了一尊佛像内。”他指了指最后一页的佛像,“正因此,要解封这妖魔刚好需要的就是对应的高僧舍利、道士心脏和儒生头颅。我猜这一经卷正是这道士或是这个官吏所记录的。”
他又展开《降魔成佛录》,“这一卷呢,记录的刚好又是天和三十六年,有人在长安想要解封妖魔,又有高人阻止妖魔现世之事。“
他顿了顿,面色凝重,似乎在整理思绪。
“我猜,这《钟馗度人咒魔经》中记载的,封印了‘三障尊’的佛像不知为何流落到了大唐……二十年前,真正的松丹云大师或许就是为了寻找佛像下落而来。”
舒慈恍然大悟,“天仁寺的金身佛……”
杜月恒点点头,脸色愈发难看,“那时,吴青秀在天仁寺作《地狱变相图》,阴差阳错认识了松丹云大师。松丹云或许告诉了他金身佛所封妖魔之事。他为绘制壁画,便想要放出金身佛内的‘三障尊’。因此接连杀了大理寺少卿、灵虚观道士,偷走了天仁寺的舍利……“
“也正是因此,我父亲、烟霞客师父还有觉顺、觉慧大师才会一起同查案。”
“《降魔成佛录》中说,先法失传,又研新法。宝相大师他们的封印之法已失传,留下的或许就只有这一卷《钟馗度人咒魔经》。因此师父他们便想出了融合儒释道三法的引天雷之术。可这阵法强力,需三人为阵旗,一人为阵眼。”
舒慈沉默片刻,接着他的话道,“所谓阵眼,正是传天雷于妖魔之人……若稍有闪失,也会一同被天雷吞噬……”
二人再次相对无言,梅娘听得云里雾里,刚要开口招呼晚膳,却听二人同时叫道:
“糟了!”
“不好!”
说着,齐齐急匆匆地要往外走。
“哎?”梅娘急了,拦道,“你们这是去哪?晚膳都不吃了?”
杜月恒更急,左躲右闪,“晚膳有的是,案子不等人啊!”
“还有你们的伤!这大理寺找不出别人了吗?!”
舒慈苦笑,伸出右手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心,“你放心,我们一定平安回来。”
说罢,二人头也不回地便往大理寺而去。
***
大理寺内,李元信刚刚审完那茀夜使节,正写就一篇文书上报圣人。烟霞客也在一旁,捋着胡子,看着李元信正洋洋洒洒提笔,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舒慈与杜月恒脚上着火一般,冲到他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李元信捋捋胡子,难掩得意之情,“知道我刚审完要犯,来看我写的文书啦?”
你还审呢?舒慈心道,刚刚跑得太急,看了一眼烟霞客,顺了两口气道:“师父,你怎么也在?李大人您自然厉害,可这案子还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