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什么疑点?”李元信不高兴了,食指中指并拢戳了戳面前的文书,“人赃俱获,证词严谨,还能有什么疑点?连烟霞真人都没说什么,你们俩还有什么意见?”
舒慈不管他,一把将文书拿过来,杜月恒凑近,两人匆匆扫了一遍,对视一眼。
杜月恒先开口道:“李大人,您不觉得奇怪吗?我兄长的头颅去哪了?”
“啧,”李元信皱眉,点了点二人面前的文书,“这里面不是说了吗,他买凶杀人。那杀手提头来见,证明自己杀了人,头埋在四方馆庭院内——正说着呢,还得跟你们鸿胪寺的说好,我们还得派人去四方馆内挖呢。”
舒慈道:“这里面说,是他们找到碧波仙人,给它钱财,让它去偷茀夜的夜明珠,可为何天仁寺内的金身佛、舍利子也不见了?”
“哎哟,”李元信生气了,“仔细看看!写得清清楚楚!他们只要夜明珠,是那碧波仙人自己见财起意偷了其他东西!等捉住碧波仙人,审问清楚,不就结案了吗?正说着呢,抓碧波仙人,是不是你们缉妖司的事情?”
舒慈又道:“还有那假的松丹云,他可说逃去哪里了?”
“你们到底看没看?识不识字?茀夜使节说,假的松丹云跑得快,应该是混进胡商的队伍,打算从栗特改道回茀夜——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舒慈大惊:“不对!你赶快把人叫回来!”
李元信彻底愤怒了,把文书一夺回来,“你们两个到底想干嘛?伤着脑袋了?别在这捣乱!”
舒慈不自觉地赔了个笑,好声好气道,“李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茀夜一个区区小国,为何非要破坏和谈,迫使大唐出兵?既要破坏和谈,暗杀、绑架、伏击,随便哪一样都行——把使节和松丹云杀了就行,为何非要千辛万苦地假扮?“
这问题把李元信问住了。他拧眉问:“什么意思?”
杜月恒道:“这事情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天仁寺的一尊佛像里阴差阳错地封印着茀夜的妖魔,要放出它来,需献上儒生的头颅,也就是我兄长。高僧的舍利,也就是碧波仙人偷走的那一颗。还有道士的心脏,也就是舒司务被袭击的原因。”
舒慈看了一眼烟霞客,见他脸上阴晴不定,接着道:“他们之所以非要假扮使节与松丹云,正是为了混入天仁寺中,找到金身佛的下落。他们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什么迫使大唐出兵……而是准备将妖魔放出,长安城必将生灵涂炭……成为地狱……“
“那时,他们再出征大唐。大唐就不再是现在的大唐了。”
李元信目瞪口呆,一时间,没人再开口说话。
“你们两个呆子,没想到还挺聪明。”烟霞客却出声道。
“假的松丹云应该还没有离开长安,”舒慈又道,右手不禁摸了摸自己跳动的胸口,“虽然我不知,为何他们非要我的心脏……但如果假松丹云还逍遥法外,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再杀一个道士,将那妖魔放出来。”
“……审!”李元信面色铁青,大喊道,“给我再审!”
***
四人赶到茀夜使节的牢房,只见他平躺在墙角一堆蒲草上,双手搭在胸口,闭着眼睛,很是平静的样子。
李元信见了这副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上墙,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怒道:“说!假松丹云在哪!你们来大唐到底有什么阴谋?”
“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茀夜使节的唐话不算流利,一字一顿的,“我不知道。”
李元信把他扔回蒲草上,气得破口大骂,恨不能再来上几脚。可无论他怎么咒骂,那茀夜使节仍是呆坐在地上,不做声响。
杜月恒出声道:“你知不知道,你们信仰的神明,其实是一种妖魔。”
听了这话,那使节才抬起头来,“那你们的神呢?佛便不是妖魔了?如何为妖魔?非人非畜便为妖?如何又为魔?”
“我不信佛教啊。”杜月恒摸了摸鼻子,“我什么都信一点,懂一点,我没有你们那么多的执念,非要信什么,不信什么。信一派便要将另一派赶尽杀绝——不过,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可不想管。我只知道若你们将‘三障尊’放了出来,即使茀夜进犯大唐,打到长安城,也同样是生灵涂炭,战乱不休啊。”
“你不懂。”使节道,“我们与神明,共同生活了几百几千年……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王’,强迫我们信仰别的神明,便可以消灭的。”
“糊涂。”杜月恒摇摇头,“假的松丹云还在长安吧?所谓擒贼先擒王,能够在长安城内放出那妖魔是最好的。可是,你们在长安没有栖身之所,那会选个什么地方呢?我猜,假松丹云一定是假扮成云水僧人,在长安寻了个破庙——刚巧这几年圣人整佛,这样的寺庙可不少。虽然长安城内外这样的寺庙众多,但调动金吾卫、大理寺之力,一处一处地找,一天之内必能将他擒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