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到用时方恨少,杜月恒干脆在杜月昇书架上翻找一番,还真让他找出一本《茀夜史考》来。
还有一事,他又忍不住思索道,茀夜到长安请求和谈、假松丹云提前到天仁寺、茀夜至天仁寺设坛讲经,这几样事情都是朝中机密,知之之人甚少。恐怕连慧空等人也是临时才知。那又是谁能知晓杜月昇等曾对假松丹云起过疑心呢?
能知晓此事的人,要么在鸿胪寺内,要么在天仁寺内,或是两处皆有。
这冒出来的想法叫杜月恒又如坠冰窟,不敢细思,只把《茀夜史考》和画卷往怀中一揣,便往外走。
刚一推门,却见屋外等着蒋四,手上拎着一只食盒,眼巴巴地望着屋内。
杜月恒吓了一跳:“蒋四,你怎么还没走?”
“小杜大人,我看天色已晚,您忙着公务,还没吃饭呢,就想着给您带点吃的。鸿胪寺最近忙,可不能再把您身体熬坏喽。”
蒋四将食盒揭开,里面一张夹肉的胡饼,油香四溢,满室飘香。
杜月恒这才发觉暮色四合,早过了晚膳时间,方才感到饥饿难耐,连肚子也叫了起来。
他眼睛一转,也不与蒋四客气了,伸手拿起胡饼便往嘴里塞。又招呼蒋四坐下,问道:“你刚好没走,我正有问题想问你呢。蒋四,你曾与我说过,茀夜曾有过什么宝相大师,雪山妖魔,还有什么天女……你再给我讲一遍。”
“小杜大人,这故事可就长了。”
“那你长话短说。”
“哎,”蒋四应了一声,规规矩坐下,一口气答道,“在茀夜,曾经人人都信奉雪山天女。那时的茀夜,并不像现在繁荣,据说各处都是战乱、饥荒和疾病。直到宝相大师从天竺路过茀夜,看此人间炼狱不忍,飞到茀夜上空,才发现真相。他告诉那时茀夜的圣人,雪山天女并不是什么神仙,而是盘踞在雪山上的妖魔。茀夜人不该信仰天女,而应该信佛法。茀夜的圣人答应宝相大师,若他真能平息茀夜四处的战乱、饥荒和疾病,便叫全国上下改奉佛法。宝相大师这才与雪山妖魔大战,最终将其封印,茀夜重获和平。”
杜月恒听得津津有味,吃得也津津有味,抬起头来问蒋四道:“那你呢?你信奉什么呢?”
“您问我啊?”蒋四拘谨一笑,“瞧您这问题问的,我是咱们大唐的人,我自然只信咱们圣人。”
“不错不错,”杜月恒抹了一把嘴,又问,“你之前还说过什么松丹云大师就是宝相大师的徒弟?”
“正是。”
“那你可曾见过松丹云大师?”
“我哪里见过大师,”蒋四摆摆手,“且不说虽然我阿爷是茀夜人,但我去过茀夜次数不多,怎有机会见过松丹云大师?而且,大师也不是我们常人想见便能见的啊。”
胡饼只剩最后一块,杜月恒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不对啊,蒋四,咱们前几日不是就在天仁寺见过松丹云吗?”
第77章
却说舒慈回到家中,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给烟霞客写一封信。
她原本只打算询问烟霞客二十年前画师案情况,一提笔,思绪却如泉涌,忍不住将杜月昇遇害,影子双头狼袭击,天仁寺怪案等等一股脑全在信中道出。末了,踌躇半天,只略略提一句,异瞳近日稍有疼痛。
第二日,舒慈一大早先去大理寺点了卯,寄了书信,这才按约定又往天仁寺而去。
天仁寺山门仍旧宏伟,可进出人等不似往日稠密,只有一个和尚执笤帚洒扫,香客稀疏,门可罗雀。
虽当日天仁寺被盗又出命案一事本应为机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坊间流言纷纷,曾经的长安第一寺院如今不免显出颓势。
舒慈在山门前等了会,不见杜月恒踪影,耐心等待半炷香的时间,已是巳时二刻,日光斜照,气温渐高。
她已等得心烦意乱,心神不宁。
杜月恒这个人,迟到的时候虽有,但绝不是失言之人。舒慈暗忖,或许是鸿胪寺公务缠身——毕竟讲经一事已取消,当日鸿胪寺又将那两个茀夜人扣押审问,因而公务繁忙,情有可原。
既是如此,她安慰自己办案为重,先往寺内而去。
自觉顺大师死后,天仁寺内重大事务分别由住持、上座、监寺监督,一般事务由慧空打理。慧空一死,查阅寺历此类杂事一时不知由谁经手。舒慈亮了查案文牒,又从住持处被引去上座处,上座又使她找监寺,监寺想了半天,让她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叫来了昨日那个小沙弥,领着她前去藏经楼。
藏经楼在讲经堂之后,是一座朱漆木楼,前殿放各类经书典籍,后殿院放天仁寺建寺至今各种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