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兄长吗?
他不敢认,他的兄长,没有了头颅。
尸身上的衣服他认得,正是今日杜月昇出门时所穿*的便服,被血迹染上了扎眼的暗红。
他扑了上去,翻出了空荡荡的脖子后面的衣领,上面是阿娘绣的字——杜月昇。
痛苦涌上了鼻头、双眼,眼前模糊成一片,他又颤抖着扯开前襟,尸身胸前有一块胎记。
这正是他的兄长。
他彻底软摊在地,他想不明白,为何要割去兄长的头颅?
杜月恒又扑过去,将尸身拉起来,查看脖子上的断裂处。
……奇怪!
他又将尸身转过来,想瞧个仔细。
众人见他翻弄着兄长的尸体,以为他悲伤过度,精神失常,立刻冲来几个金吾卫将他架开。
“放开我!”杜月恒挣扎道,“我要看清我兄长是怎么死的!”
“杜二公子,”那金吾卫道,“尸身自会交由仵作查验,还请勿冲动,破坏了尸身,妨碍了大理寺办案……”
“二公子!你千万冷静啊!”杜府的下人已经泪流满面,死死地抓住他,“大公子不在了,你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杜月恒回过神来,强迫自己镇定,深吸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泪水湿透了衣襟,便往外走。
眼下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强打起精神,回了杜府。
消息一传开,王蕴锦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杜谌义后退几步,头晕眼花,泪如泉涌,像是一瞬间就苍老的几十岁,但仍强作镇定,安排好报丧、守灵、接待等各种事宜,呆坐在正厅中,与杜月恒一道迷茫地看着下人们忙前忙后。
杜月恒忽的想起小时候,杜月昇长杜月恒七岁,自他记事起,便是杜月昇带着他读书写字。
他想起来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正是杜月昇教他念的。那时他背不下来,杜月昇便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拿一把戒尺轻轻抽他的手掌心。他一哭起来便去找阿娘,阿娘是偏爱他的,他就不用再背了。有时杜谌义抽背他的功课,他背不下来,又要挨一顿打,痛得出不了屋子,杜月昇来看他,便笑,是不是还不如被戒尺抽一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杜月恒心中默念道,到底是谁,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他的兄长?
不一会,大理寺的李元信却来了,他见到杜月恒眼神有些闪烁,只俯下身来与杜谌义低语了几句。
杜谌义听完,沉重地叹了口气,强撑着站了起来,换上了朝服,仅在手臂上绑上素白的麻布。
他连站都站不稳了,杜月恒上前扶他,本以为他父亲今日将告假,正欲出声询问。
却听杜谌义颤声道:“月恒,今日为了你兄长,我不得不上朝。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照顾好你阿娘。”
说罢,他便同李元信一起,离开了杜府。
第54章
待到酉时初刻,日轮西沉,天光渐没,吊唁人群渐渐散去,杜谌义终于从朝中返回杜府。
杜月恒立刻立刻迎了上去,迫不及待欲开口询问兄长遇害案件情况,却见李元信跟在父亲身后,俱是忧思深重之状,他便不再说话,跟在二人身后,进了正厅。
杜谌义落于正座,头靠在椅背,神色复杂,叹出一口长气,混杂着无奈愤怒忧虑等情绪。
到底怎么回事?杜月恒心急如焚,只能问李元信道:“李大人,可是大理寺查到了什么?”
李元新面露难色:“杜二公子,您别着急,”又飞快地瞄了一眼杜谌义,见他不置可否,便接着说,“杜公子的案子,眼下已不归大理寺主办了。”
“什么?!”杜月恒一头雾水,“不归大理寺主办,那由谁查?难道已经抓住真凶了?”
“此案已归神策军接手。杜二公子聪明,现场确实是找到一个嫌疑人,因此,神策军才找到由头将案子抢了过去。”
“嫌疑人?谁?”
“这嫌疑人您也认识,正是大理寺缉妖司的司务舒慈。”
“什么?!舒慈她?!”杜月恒心神震动,大惊失色,高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舒慈所为!”
“我查看过兄长的尸身,他的伤口整齐,干净利落,需要极大的力量,手起刀落才能砍下他的头颅!”他一把抓住李元信的手,急道,“即使舒慈有功夫在身,也绝不可能做到!”
李元信苦笑一下,比哭还难看:“杜二公子,您说得对,只要稍有常识的人,看了现场状况,绝不会认为真凶是舒慈。”
杜月恒心神俱动,无暇考虑李元信言外之意,甩开他的手,跳起来便往外走。
李元信拦他:“杜二公子,您这是去哪?”
“去哪?当然是去神策军衙上!”杜月恒咬牙切齿,恨不得掀开李元信,“他们冤枉大理寺官差,这是误了查案,我哥泉下有知定也不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