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长风一字一句地记下舒慈的说法,疑惑道:“黑狼?”
“是。”
“……是妖?”
舒慈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用异瞳验它的真身——那黑狼发现我察觉到它,便立刻袭击了我。可怪的是,它不是冲我来的,而是抢了我系在剑上的长命缕……因此,我才追着它一路,这才到了案发之处。”
回忆方才所见诡异之景,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在月光下,看见一个浑身黑衣之人,站在巷子尽头,杜大人躺在地上——不,我当时不知道那是谁,之看见一个人影倒在那里,之后才发现他的头不见了……”
她咽了口唾沫:“他的头……被提在那人手上。”
范长风的笔停了,震惊地看着她。
舒慈又继续道:“然后,又有人——或许也不是人,不知道什么东西给了我后脑勺一下,我就不省人事了,再醒过来就是到了这。”
范长风又问道:“那黑衣人呢?你看没看清他的长相?”
舒慈再次摇头。
范长风沉思一会,站起身来,与门外的金吾卫低语两句,那两人便撤走了。
他又坐回来,掏出掏出一方手帕,问道:“舒司务,你方才所说的长命缕,可是这个?”
他手心里躺着的正是杜月恒赠她的长命缕,五彩丝线也和她的短衫、手掌一样,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污。
舒慈想接过来,两手被缚着,不能动弹,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是在现场找到的。”范长风说着站起来,踱步到她身旁,在她耳边道,“舒司务,这东西对你似乎格外珍贵,一定要收好了。”
然后,将长命缕塞进了她的腰间。
舒慈惊讶地抬眼,或许因为这长命缕落在现场,印证了舒慈的说法,所以范长风才会归还给她?她不解其意,又听李元信在门口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咳嗽了两声。
范长风嘴角勾了勾,似乎对她安慰地一笑,又退回到长桌一边,请李元信进来。
李元信没有坐在长桌那边,而是直接蹿到舒慈面前,蹲下身来,与她对视道:“舒慈,时间紧张,你仔细听我说,这案子马上要移交给神策军了。”
舒慈脱口而出:“什么?神策军凭什么管长安城的命案?”
“今日凌晨,天仁寺的一发现杜月昇的尸体,便报了案,神策军立刻以朝廷命官遇害,你又成了嫌疑人,他们以大理寺理应避嫌为由,向圣人索要案子的主办之权。”
长安城的命案要案,从来都是由衙门或金吾卫移交至大理寺,由大理寺的主办侦查。舒慈跟上李元信的意思,飞快思索道,神策军主动参与此案,定是另有隐情,关系重大。若少有闪失,怕是她和李元信都会身陷囹圄。
舒慈又要开口,李元信打断道:“杜大人和公主天还没亮就入了朝,就是为了大理寺争取办案权。方才传出了消息,结果怕是并不理想……”
她只觉如坠冰窟,还有许多要问的,杜月昇的头颅在哪?她为何手中会有一把短刀?还有,杜月恒知道了吗?他还好吗?
可是不等她问出口,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范长风朝二人点了点头,便起身往外走去,只听几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
“神策军查案。”
李元信深吸一口气,舒慈从未见过他的目光如此坚定紧迫。
他说:“舒慈,无论如何,你都要坚持住,我们定会有办法的。”
***
杜府上下换上了沉重的白色。
宽大的宅院中已经设起灵堂,灵堂中央摆放着灵位,上书陇西杜氏杜月晟。堂前点燃香烛,摆放好了各式的贡品。
杜月恒一身素白的丧服,站在堂前,无神地谢过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他不怎么说话,也没有再掉眼泪,只望着面前明灭的烛火出神,心中空空荡荡的。
昨日他亥时左右回到家,但兄长仍未回来。
平日杜月昇少有夜不归宿,若回来晚了,必会让小厮先行通报。
杜夫人王蕴锦觉得古怪,又像是有了预感似的,坚持要在正厅等着。杜月恒心疼阿娘,便劝她回屋歇息,自告奋勇候着兄长回来。
可是左等右等,仍是不见杜月昇人影,杜月恒坚持不住,打了会盹,直到快天亮了,一名金吾卫上门来,说是天仁寺附近出了凶案,需请一位杜府的人前去辨认。
他心下一沉,不敢告知阿娘,便带了一个下人前去。
那时,杜月昇的尸身已经被移去了金吾卫衙内。
尸身被盖上了一块白布,杜月恒瑟缩着伸出手,一把掀开,惊得往后一退,腿一软,几乎快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