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李元信见杜月恒急火攻心,听不懂自己的话,“杜二公子,这道理若是这么容易,今日我和杜大人也用不着急匆匆地上朝了……”
杜月恒太阳穴冒着火,顾不得与李元信再多说,硬要闯出去的架势
李元信哭笑不得,左拦右拦:“您现在这个点出去,那神策军衙上也没有人了啊……”
“李大人,咱们就事论事,舒慈被陷害,其中必定有诈,她不在,谁又能查这案子?”
“哎,杜二公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大理寺离了舒慈,日子照样得过啊……”
二人吵闹起来,许久未开口的杜谌义猛地一拍,震得木桌跳了跳。
“冲动!”
李元信收了声,退到一边。
杜谌义眼下一片乌黑,鬓发发白,一夜之间生出了很多皱纹,长叹一口气道:“……你可知道为何将你调去了鸿胪寺?”
这和案子有关吗?杜月恒扭头瞪着他父亲。
“月昇他生前……”杜谌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正忙着与茀夜国和谈一事。”
杜月恒一愣,此事他进了鸿胪寺便已知一二,但事项机密,不知为何父亲此时提起。
“茀夜使节来长安之前,鸿胪寺已在暗中推动大唐与茀夜和谈之事。”杜谌义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兄长他……正是主管此事。调你去了鸿胪寺,本是期望你协助月昇他……”
杜谌义说不下去了,脸上肌肉抖动,滴下了泪水。
杜月恒此时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父亲和他一样,体会到的是同样的痛苦。不,他的父亲失去了儿子,那到底是何种的悲痛?他不敢想象,心头烧起的那把火终于平静了一些。
“现在月昇走了,若此事因此搁置,他的努力也将付诸东流。安史之乱后,大唐在西域兵疲将乏,大唐在西域的和平也将付之一炬。”
他抬起通红的双眼,眼神因悲痛的泪水浑浊,声音虽然颤抖,但语气坚定:“月恒,请你冷静。大理寺的事,交由李大人处理。”
李元信眼珠子一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杜谌义又说:“此事牵连重大,按照礼制守灵后,你就要一切如常,尽快回到鸿胪寺。”
杜月恒不再争辩,咬紧了牙关,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恨这牵连重大,恨他父亲和李元信的语焉不详。但更明白,他兄长的死不是普通的凶杀案,好像层层的乌云翻涌在杜府的上空,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一家人被牵扯进了这不可名状的阴谋之中。
这比前些日子调查晁不疑时,更让他生出了惴惴不安之感。
他浑身乏力,双手捏成拳头,朝虚空挥了挥。
李元信见状,弯了弯腰,行了个礼便要离去。
杜月恒擦了擦脸,也朝父亲行了个礼,便要送李元信出门。
二人一个要送,一个不让,在庭内拉扯推辞半天,终于到了大门,李元信才低声开口道:“杜二公子,实在多礼了,怪老夫啰嗦,可是担心舒司务安危?”
杜月恒白灯笼下惨白一张脸,点了点头。
“杜二公子不必过虑,”李元信拍了拍胸脯,“舒慈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手下一条兵,于情于理,大理寺都将尽全力斡旋,保她平安无虞。”
杜月恒连声道谢。
李元信摆摆手:“杜二公子客气了,这事情,杜大人和嘉阳公主都出力不少,你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杜月恒才稍稍松了口气,紧绷一天的太阳穴。他脑海中塞满了杜月昇的案子,又问:“李大人,你可见到了舒慈?可知案发当时到底是何种情况?”
李元信将舒慈与范长风所言只挑紧要的交代了一遍。
杜月恒一边听着,一边回想起检查杜月昇尸身之所见:“李大人,我今日查验过兄长尸身,他那伤口古怪,不像普通的利器所伤。且不说舒慈绝无可能一刀割下头颅,金吾卫说舒慈手中有一把短刀,可我看那伤口绝不像短刀所致。或许这便是查案的关键。只是金吾卫将案卷移交至神策军,可有仵作查验的卷宗?”又嘟囔一句,“神策军一向只查朝廷官员结党营私或模逆谋反,能有仵作吗……”
终于说到正题上,李元信先拿腔拿调分析道:“杜二公子,虽说神策军为何接了这案子我也摸不着头脑,但如今大理寺、嘉阳公主都盯着这案子,料想他们也不能随意处置。”又夸张地呼出一口气:“但神策军查案嘛,我这大理寺如今也是不好干涉……
李元信又是一顿:“不过嘛……”
杜月恒被他这话说得情绪起伏,恨不得一掌打在他后脑勺,让他这口气一下吐完。
李元信赶忙道:“不过嘛,这要是家属前去,自然不一样了。”见杜月恒眼睛一转,他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若杜二公子有了前去的想法,我嘛,倒是可以借你两个人,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