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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56)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冷因看着他们怀中捧书的样子,很是羡慕。觉得这些学生看起来很幸福。

因为有景点设在里边的缘故,云南师范大学校内的人明显多了一些。——一座形单影只的门牌,门牌上黑底白繁体字书写着“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八个大字。

于是两个没上过大学的人乔模乔样的逛进了“西南联大旧址”。只可惜手中的行李箱出卖了他们的游客身份。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属于你的就越是向往。冷因对校园的向往自记事以来就存在了。当江倩递给她那封江老师亲笔的信,并告诉她那是一封写给江老师母校的推荐信时,她怎能不心动。

出了西南联大学堂展厅,走在苍郁古树下的林荫小道,宋岳回想方才冷因眼中藏不住的期许,笑说:“不如我看箱子,你进去蹭堂课算了。”

“算了,“冷因摇摇头,“万一点我起来回答问题咋办?”

宋岳答:“你就说不会嘛!”

冷因说:“那要是英文课呢?德文课呢?法文课呢?”

宋岳说:“练会‘Sorry’就行了呗。”

冷因白他一眼,“出息。”

这时,教学楼里走出几个抱着书本的女孩,穿牛仔裤针织衫。宋岳觉得她们看起来并不比冷因要小;换句话说,说冷因是大学生,不论是样貌还是年龄,都一点不为过。

宋岳忽然问她道:“你想上学吗?”

冷因不以为然的回道:“那也得有学校收我才行。”

“为什么不收?现在多的是成人高考的。”

冷因摇了摇头。她从小在特殊学校长大,还是童工的年纪就出来打工卖琴,论文化课早已经被同龄人甩出N条街,何必花那精力去补她并不向往的东西?

那她所向往的呢?也同样是遥不可及。江老师的推荐信什么也不能说明。正如史老师所说,现在的她还差得远呐。

“如果现在有机会给我念书——不是这种念书,是弹琴、音乐学校那种,”冷因反问宋岳,“你觉得我该争取一下吗?”

宋岳点头,“为什么不争取?”宋岳以为冷因是操心学费,心想刚刚过户拿到的那笔房钱供读几年大学应当不成问题——只要他未来的登山开销能争取到赞助。

“那样的话,得要离开家几年呢。”

“离就离呗。”

“喂——”冷因蹙起眉捶他道,“我很认真问你的!”她觉得宋岳根本没当回事。

宋岳苦笑,“我也很认真啊!”都开始替你算计学费了。

“离家几年你不想啊?”

“想啊。”宋岳乜她一眼,“这不废话。”

可冷因还是觉得宋岳没当回事:他压根没觉得她能考上什么音乐学校——也罢,她不也没告诉他江老师那封信的事吗?

宋岳说:“上个学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冷因“噢”的应了一声,算是姑且结束了这个扰人的话题。

这天,冷因没再提上学,宋岳也没提过登山。宋岳不提登山,冷因自然也不说莫文滨。事实上,他们抛下过往未来一切;只剩两个自由自在活在当下的小人,和一座自发运转的庞然巨大的世界。

他们没玩景点,只是肆意的乱逛街道。其实街道也并不那么好看。

未经修整的老街巷,墙砖缝里不是挤着蒿草就是碎得漏风,瓦顶坑坑洼洼破旧不堪还不如他们天台上可爱的斜坡台。老街巷尚余一味古朴,可怕的是新刷了朱褐漆的木门和大红灯笼下,怒放着一家家色泽明亮的奶茶店以及到处不缺席的星巴克、KFC。到处竖着优惠广告牌,这些广告牌在城中村里尚且合适,在古色古香的“钱王街”里扎堆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为什么叫‘钱王街’?”冷因望着那石刻的有些脏兮兮的三个字问道。

“这条街的主人很有钱吧。”宋岳没过脑的答说。

好在人好看,东西好看。街上有不少纸制、泥塑手工艺品,檀香,字画……最好玩的是那云南水烟,店家抱着根半人高的大烟,献技般的咕噜咕噜在那儿抽。盯得冷因确实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宋岳在一旁说:“这个很需要肺活量的。”

“所以呢?” “我行,你不行。”

出了水烟店,看见一个女孩穿着少数民族的衣裙在街上摆拍照相,身上挂得丁零当啷的、头冠不扶着就好像就要掉下来。

“好看吗?”冷因问。

“不好看,”宋岳没多看一眼,“花里胡哨。”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衣服好看?”

宋岳立马想到冷因那件露背的黑色长裙,但又觉得不能怂恿她穿成这样出去,于是随口答说:“不知道。”

天哪,多无聊的男人。冷因暗自咋舌。她怎么会和这么无聊的人一同逛街。

但没多久,冷因自己也倦了,觉得水烟肯定不好抽,觉得浮夸的裙子俗气还累赘。其实她要的只是跟他待在一起,无所谓周遭好不好看的。

最后,冷因买了一串玉兰花挂身前、勾在白毛衣的洞洞上,花香馥郁得大巴前好几排的小孩子跑过来和她讨了两朵去——此时太阳还没下山,他们已经坐上了离开昆明去往玉溪峨山的大巴。

上车后,一阵困意袭来。冷因一滩泥似的倒在宋岳肩上。

“晚上我哪都不想去了。”她嘟囔着说。

“那你想干嘛?”宋岳问道。

“睡觉。”

“我也是。”

冷因听出宋岳话中笑意,翻他一个白眼,说:“不行,我困。”

宋岳轻笑,“义正辞严。”

“真的,昨晚一夜没睡。”

“噢——想我想的?”

“宋岳你他(妈)——”

“不许说脏话。”宋岳把她嘴唇捏成鸭子状。

冷因喉咙抗议的咕噜两声,含糊不清的说:“先睡觉。”

宋岳妥协:“行,先睡觉。”懒得争辩,到时候看你睡不睡。

结果山路颠簸外加婴儿哭闹,一路不得安宁。到了酒店,这人还真摊在床上睡着了。冷因睡得很安宁,不知道为什么,宋岳看着她的睡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与依赖——所滋生出的安逸、幸福。

宋岳不忍动她,替冷因盖好了杯子,打算收拾下东西洗个澡,躺她身边自己顺便也补个觉。他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跟车赶来了昆明,也是累得两眼发黑了。

宋岳洗完澡,擦干头发,插在洗手间插头的手机震了起来。宋岳看见来电显示,挂了电话,回了句“两分钟”,穿上衣服,带着房卡皮夹出了门。

“马轲?”宾馆总共没几层楼,宋岳走着楼梯下去。

“网媒的采访我都帮你推了,但是微博上——”

“山难的具体情况我已经和尼泊尔登协汇报过了。”

“宋岳,你听我说。”马轲叹了口气,陈述着说道,“先前赞助韩一龙做直播帖的平台在微博上宣布了韩一龙的遇难消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韩一龙有个姓宋的搭档。那条微博在圈里已经有上千条转发量了,大家都想要听你发生。”

宋岳明白马轲的意思。荒无人烟的高山地段,发生了什么除天地以外无人知晓。但滑坠就是滑坠,人走了就是走了,这些人还期待他宋岳说出些什么呢?难不成在冰天雪地的8000米陡峰、少一人协作就是少半条命的情形下,还能争功夺利、谋财害命不成?

“我有一个疑问,”马轲说,“韩一龙出事的时候,没有夏尔巴和你们两在一起吗?”

为了保证安全和成功率,别说马卡鲁这种高风险8000米了,就连五六千米海拔的山峰,冲顶阶段也多是一对一的夏尔巴协助。

“有,昂达杰,”也就是小小黑,“当时他在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开路,没有空顾及我们。雪厚到腰了,所有路绳都被埋在底下。”

这是宋岳最不愿回忆起的一段。那样的情况下,三人中竟没有一人毅然决定回返——小小黑年轻经验不足、韩一龙死者为大;于心,宋岳将失事的责任都推在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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