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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55)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江倩想了想,又给了冷因一张字条,说:“这是孟旭东写的第二张。”

这一段也算短小:【无论最后判刑结果,我都从未企图过什么。倩倩,请你一定相信,那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

至于孟旭东写的第一张,江倩一直紧紧的攥在手心。想必,那是两人间的一些私话吧。

冷因没有过问,但同为女人,第六感告诉她——也是直到这天晚上冷因才笃定的意识到——东哥一直一直竟是爱着江倩的。

重新熄了灯后,江倩在黑暗里问她:“那封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信?”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冷因默默叹了口气。

“听史老师说你最近都有在练琴。”

冷因转头,问江倩:“史老师还说了什么?”

“他说你进步的速度超出他的想象,但距离院校录取的标准还差得挺远——”江倩停下,也转头看向冷因,“我直说了你别介意。”

冷因赶紧说不介意。差得远才有努力的意义不是吗?

冷因继续问:“然后呢?”

“史老师说你若真有意向,他可以找人协助你做前期准备,但不论哪方面的水准,至少还需要两三年的积累时间。这两三年,得在国外,一是适应语言环境,二是积累演奏、比赛经验。”

两三年……冷因沉默了。两三年的前期准备,两三年的正式学业,这还是在一切最顺利最完满的情况下——万一她考不上呢?万一她没钱了要休学打工呢?万一什么都没有成就灰溜溜的回了国,而那时候她已年近三十,与宋岳的感情已经淡去,又或者说那时候的宋岳早已功成名就、娶妻生子……一想到这样的结局就心如刀绞。她担负不起。

“果然,”江倩见冷因沉默了,笑说,“史老师说,你可能会选择放弃。”

“……为什么?”

“因为牵挂。”

冷因心惊。难道说,就是因为那天下午一首肖邦的《雨滴》,史老师就猜出了她的迟疑?

“小因,人真的太孤独了,”江倩口气语重心长,“到头来谁都靠不住,终是要靠自己——我想这点你应该比我体会要深。我爸既然为你写下了这封信,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不逼你,我想我爸他也不会逼你,但希望你能想清楚了不后悔。”

冷因闭上眼,认真的回说:“我知道了。”

“不能让一时约束了一生。”江倩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的。

隔日一大早,冷因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酒店对面就是翠湖公园,只隔着一条小马路。

公园是免费的,门刚开没多久。还没见着人,率先听见看见了海鸥,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白色海鸥。湛蓝的天空下,冷因发现它们羽翼白得像雪——不是脏雪,是干净的雪——喙是红色的,被阳光照得橘而透明。

大清早,已经有不少锻炼遛狗买卖早点、或只是穿过公园抄近道上班的本地人。游客倒是不多,可能还在睡觉吃早点吧。

宋岳短信里说,我在湖边等你——这分明是开她玩笑!冷因进门时见地图上写着翠湖面积15公顷,她数学不好但常识够用,绕湖一转少说也得有一公里路,叫她上哪个湖边去找?

冷因打了个电话给宋岳,这人也学着莫文滨玩关机。她只好拽着箱子绕湖而行。

箱子轮子在石砖路上滚得沙拉沙拉,周遭满是海鸥啼鸣与游人的谈笑声,风吹得垂柳枝叶簌簌——不愧是春城,柳叶竟到了深秋还是翠绿的。这一路散步散得叫人心旷神怡。冷因竟希望稍微晚一些遇见宋岳:一是一路过来清朗得沉醉,二是免不了的有点紧张。

现在可不像昨晚,人已经到了一处;反正总是要遇到,也就无所谓早晚了。

冷因是追随一只海鸥看见的宋岳。

那是一只飞得很高的海鸥,个头比它亲朋好友大上一半,飞得又高又稳似乎不屑于抢夺游人施舍的“海鸥粮”。但是她看上的东西别的鸟又抢不得。忽然,她一侧身,雪白的身影箭似的俯冲下去,在男人手上蜻蜓点水一般衔走食物。

随后,冷因再没看见那海鸥飞去了哪里,因为她的目光锁在了喂食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黑夹克,头发长了些,少去三分锐气多了三分温柔。不知是黑色的衣着还是身材所致,和周遭游人相比他显得穿得很少。

笔直、挺拔。这一刻的大千世界万象在她眼中皆为乱象,只有他,只一眼,她就知道,是他。她的宋小丘。

冷因轻轻的托着箱子过去,尽力不叫他听见声响回头。

“这是红嘴鸥,每年11月份从西伯利亚过来,一天900公里,连飞8000公里,只为了来昆明过冬,”宋岳胳膊轻轻搭着石栏,侧过头,笑着问,“美不美?”

冷因站定,立起行李箱问:“你这一段背了多久?”

宋岳大笑,“不瞒你说,得有个十年半载吧。遇见心动的姑娘好用来搭讪。”

“搭讪到了没?”

“喏,”宋岳抬起手腕转了转,手绳在阳光下红得恰到好处,“姑娘编的,非要我戴着。”

冷因也走到湖边,胳膊肘撑在象牙白的石栏杆上,问他:“你从哪来的?”

“峨山。”

“过来多久?”

“一个半小时。”

“有这么早的车?”

“没有。跟着货运车过来了。”

冷因侧目,阳光太明澈,照得她微微眯起眼睛。“这么早赶来,等她?”

宋岳想笑,差点笑了出来但忍住了。他说:“是啊。”

“等到了吗?”

“没有。”叹气。

“如果没有等到怎么办。”如果她离去了怎么办。该怎么办。

宋岳听闻啧了两声,从土黄色的牛皮纸包中掏出一把海鸥粮,忽的一下散向空中。海鸥各个是精英球手,没有连环车祸,只只精准的叼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粮。

“能怎么办,”宋岳眉毛微蹙,眼睛也是眯着,显得眸子很深、很深,“也只能等了,谁叫我想她呢。”

冷因缓缓的拉开白毛衣袖扣,露出那根一模一样的红绳红得刺目。她笑着看着宋岳,也学着他的样子扭了扭腕,红绳结口的小尾巴一甩一甩。她说:“好巧哦。”

最后一个音,笑着吞在了泪中。

☆、第 44 章

宋岳不管不顾的把她搂在身前,五指伸进发丝,在她脑后挲摩;像是在一遍遍证实她的存在。

冷因将右耳贴在宋岳的胸前,一面是砰砰有力的心跳,一面是喈喈嘤鸣的海鸥;闭上眼,是完整心安的奏鸣。

忽的,耳边一沉。是宋岳叹了口气。

一道终于沉下的,还有两颗心。

“走吧。”她说。

“去哪?”宋岳问,“你想去哪?”

“你去哪我去哪。”

翠湖公园可以租赁脚踏船,但冷因拖着行李不方便就没去。他们在湖边散了会儿步,买了白米和紫米的烧饵块分着吃,一个刷花生芝麻酱,一个刷香辣牛肉酱,热乎乎的刚出锅、夹炸得酥糯酥糯的油条。

冷因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吃不下了?” “嗯……你吃吧。”

宋岳两口就吃完了,接过冷因纸巾擦了擦嘴,问她:“你笑什么?”

冷因说:“看你吃得好香。”

“你不是说吃不下——”

“我吃饱了。”冷因笑说,“我喜欢看你吃。”

宋岳这一趟回来的身体状况,冷因做足了心理准备:登山极其耗费体力、心力,体重下降5-10kg都是正常;基数大的,珠峰一趟动辄能瘦三四十斤。

宋岳看着倒还好,可能因为体魄本就精干的原因。只是总觉得差了点元气,这几天得看着他多吃多睡恢复过来。

从公园西门出去向北走没几步,便到了隔街相望的云南大学与云南师范大学。

他们先去的云南大学,南门进、西门出,学校人不多,很安静,有金黄色的银杏和上蹦下跳的松鼠。有学生拿坚果投喂,那松鼠身材壮硕、一点不怕人,捡走坚果还没爬上去几步就停下抱着啃了起来。学生也见惯不惯了,不多看几眼就匆匆赶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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