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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179)+番外

徐行之那满身的血就像是火焰,泼喇喇地烧到了孟重光身上来,将他最后一丝理智也投入了湃然的熔炉之中。

好在他没有疯癫得太过厉害,以至于忘记烂柯阵法的绘制之法。

又一次的轮回开启,他本想把徐行之留在虎跳涧外,然而上次高塔被焚一事的惨痛教训,叫他再也不敢轻易让徐行之走出自己的视线。

这回他们又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迷阵之中,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总算成功地自南狸手下救出了徐行之,并从死去的南狸那里搜得了钥匙碎片。

然而,他这回选择了先去无头之海寻找钥匙碎片。

五年一苏醒的饥饿的蛮荒巨人,在无头之海附近集中大批出现。

他们恰与一队拥有十数之众的百尺巨人狭路相逢,其结果如何,不言自明。

再下一次,他避开了无头之海,取道化外之地。

路上,他们碰上了母子巨人。

孟重光令曲驰留下,保护徐行之等人。曲驰在费尽心力杀掉两名小巨人后,不顾身上伤势严重,前来驰援周望,却为护着灵力尚残缺的周北南,被那母巨人掌风所伤,力竭不治,魂核碎裂,死于此地。

他们埋葬了曲驰,可陶闲不肯再随他们前行,只愿留守在墓前为他守戍。

万般无奈下,几人再次启程。

来到化外之地时,周北南下水,不期遇见了被放逐入蛮荒后,在此定居安身的林好信等人。

林好信见了孟重光等人,立即殷殷垂询:“曲师兄现在何处?”

孟重光生平间难得产生了有口难开的悲怆之感。

几人赶路日久,好容易找到一处安心的落脚点,便在此处淹留了多日。

可是,某日,匿身于殿中的诸人突觉地动山摇,如有海啸降至。

——一只足有通天高度的起源巨人,嗅到了浓郁的人肉香味,慢悠悠地踱下沼泽,将一切踩为了须尘齑粉。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倒转的时间愈长,孟重光负荷的因果便愈多。

孟重光只觉自己掉入了一片黑色的泥浆汪洋,只能抱着一块舢板浮浮沉沉,尽管根本不知道这块舢板将会把他带往何方,他还是不肯放手。

人人都说回头是岸,放下是福,但他走得太远,太深,早不知岸在哪里。

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早晚有一日,他会把自己烧死在烂柯阵中,以灰飞烟灭的代价去弥补他制造的那些因果。

可那至少是在回去找师兄的路上。即使是死,也是幸福的、充满希望的死啊。

至于徐行之的古怪之处,孟重光亦不是无知无觉。

他每一次都会尝试杀自己,每一次又都会作罢。这刚开始让孟重光失魂落魄的举动,到后来反倒变得有趣起来,他甚至一度把这件事当做了苦中作乐的笑料。

每每想象到眼前师兄抓耳挠腮不舍得下手的模样,已经被匕首抵上额头的孟重光就会默默想道,师兄真是可爱。

除此之外,徐行之还总会莫名其妙地长久昏睡。每次醒来后,看向他的目光就越近似十三年前的师兄,温柔,缱绻,但也包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因此,他既盼着师兄睡,又怕师兄睡。

孟重光已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人,想师兄待自己更温柔,却唯恐师兄在哪一个长梦间溘然长逝,他便又要重来,把那些惊心动魄、肝肠寸断,再事无巨细地走过一遍。

不知道第多少回,他再次回到了中天光轮的微光普照之下,独自一人倒在了旷野中。

瀼瀼的夜露沁染到他破损的伤口之中,巨人的咆哮和弟子们的惨啸声犹在耳侧,然而他知晓,他再次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这次也没有死在阵中,真好。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被烧得看不见了,但那条已跑过多次的路,他绝不会认错。

孟重光周身血液已被蒸干,这倒是省下了他不少呕血的时间,于是他抓紧时间,带着焚毁的焦躯,再一次朝着藏尸地充满希望地奔跑而去。

远远地,他又看见了被剃刀怪物追赶的徐行之。

像以前数次经历过的一样,他朝徐行之呼喊,叫他快跑,同时再次阻拦在了剃刀怪物与徐行之之间。

他刚对这已杀过数遍的怪物露出一线狞笑,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什么?

徐行之不带丝毫犹豫地与他擦肩而过,将匕首反手藏在背后,径直向怪物冲去!

孟重光错愕不已,脱口唤道:“……师兄?!”

徐行之已经跑了起来,风声呼呼灌入耳朵中,把来自身后的呼唤声淹没殆尽。

紧接着,孟重光眼睁睁看着徐行之以一只木手为代价,将旋闪着灵光的匕首送入了剃刀怪物胸腔之中!

待怪物喷溅着污血倒下后,徐行之确定它已无反抗之力后,又上去补了一刀。

孟重光愣愣地望着徐行之的动作。

这和以往的情景都有所不同,以前的每一次,剃刀怪物都是葬身于自己手中的。

……这次,似乎有一个不一样的开端了?

这般想着,孟重光浑身气力皆失,软软倒在地上。

少顷,长沟流月之间,一个青年背负着一个黑漆漆的焦影,哼着古调小曲儿,吟啸徐行。

孟重光把烧焦的脸伏在他的肩膀上,竟是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之意。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

这回,师兄也不知道能留在他身旁多久,因此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孟重光都不敢轻易浪费。

与此同时,现世之中的青竹殿中已是狼藉一片。

温雪尘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侧翻的轮椅空转不休,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磨得人牙酸。

九枝灯一双眼睛被熊熊的魔焰吞噬,声调却冷若寒冰:“温雪尘,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你为何要杀我?”温雪尘用拇指抹去唇角的血,从怀中掏出一条边缘已泛了黄的手帕,待看清那边角上绣着的“弦”字后,眸光一动,又探手入怀,取了另一条手帕,仔细地将手指上的血污抹去,“我是让他去杀孟重光。”

九枝灯眼中火意更盛:“是吗?那你把他丢到岳溪云身边,是何意图?”

“不管我是何意图,他都被孟重光带走了。”温雪尘泰然自若。

眼见此人满不在乎,九枝灯只觉额心突突跳着,胀痛不觉:“……等我进蛮荒把师兄带出来,再与你算账。”

听到此言,温雪尘却难得变了颜色:“九枝灯,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九枝灯漠然道:“这世上还有你听不懂的话吗。”

温雪尘试图从地上挣扎起来,然而双腿软弱,气力难支,他只好以双手撑于地面,厉声道:“你进蛮荒?你知不知道,道门中有多少人对你压制各宗派分支一事深有怨怼?你一旦离开,四门事务该如何安排?一旦人心乱了,你这十数年来的苦心经营便尽作了那东流水!况且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对上孟重光,你没有胜算,但徐行之有!”

两个愤怒的人瞪视着彼此。

最终还是温雪尘身体欠佳,坚持不住率先溃退。他取出药瓶来,倒出两粒深褐药丸,去医治他早已冷了十三年的心脏。

在舌下安置好药物,温雪尘方又开口:“你若是当真不放心,在将情况监视清楚后,派我进去带他出来便是。”

九枝灯眸色沉沉,像是一方无底深潭,蒸腾着浓郁寒气,温雪尘倒也不惧,淡然地回望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九枝灯道:“我自会监视。”

方才他已再度开启蛮荒之门,派遣一名持镜弟子拿灵沼镜进入门内,恰好看到塔前封山弟子败退、徐行之现身的一幕。

九枝灯说:“师兄若有三长两短,你就算不下去,我也会扔你下去。”

温雪尘自行扶正轮椅,听他这般说,竟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