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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174)+番外

这弟子听此吩咐,心中略有踌躇,但他转念一想,自从他入山以来,温雪尘便跟随在山主九枝灯身侧,一应事务,山主均是全情信任于他,想也不会做出故意坑害四门之事,便应允下来,进入殿内。

在近夜时分,陪徐行之在幻境中用过饭,九枝灯方才离开山门。

在他走后,温雪尘摇车进入青竹殿内,将手搭在朱砂砚台之上,催动灵力。

温雪尘知道,九枝灯一旦有事出门,便会在饭菜酒水里掺杂些灵力,让徐行之早早睡了,否则万一他闲来无事,出去找酒友闲逛,而九枝灯不在身边,便很容易露出破绽。

一直以来,九枝灯为徐行之殚精竭虑、量体裁衣,制造了一方桃源乡,将他困在其中,叫他做了十三年的美梦。

现在,是时候让这个梦醒来了。

温雪尘一直对洗魂之术的效用存疑,而徐行之现如今亲笔写下了孟重光的名字,这无疑触动了温雪尘最深的那层忧虑和忌讳。

——徐行之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若是他当真想起了过往之事,那他必定已察觉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只是佯作不知,对九枝灯虚与委蛇而已。

在此之前,徐行之虽然无从得知自己体内藏有世界书的事实,然而如果九枝灯对他书写话本之事横加阻拦,以徐行之本人的灵慧聪颖,万一猜测到了一二,那便真的万事休矣。

这些话,即使与九枝灯条分缕析地说来也没有用处。

九枝灯的感情会让他分不清是非黑白,轻重缓急。

既为他的幕僚,有些事,温雪尘便合该为他代劳。

他隐藏气息,在一片漆黑中踏入瓦舍。

院侧生有一串串澄黄小花,花香清冽,沁人心醉。

院墙外的灯火华影投入小院中,经由院墙阻拦分割,将院子一切两半,一半阴黑,一半明亮。

温雪尘沿着这条分割线,缓缓朝屋中行去。

没花多少时间,他便来到了徐行之房中。

那人已经睡熟了,毫无防备地抱被而眠,丝毫不觉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温雪尘坐着眼前人为自己亲手做的轮椅,无声来到他的身侧,

他并不恨徐行之,但为了大局着想,此人还是死了来得更干净些。

思及此,他一扬袍袖,青玉轮盘旋转飞出,悬于徐行之颈间。轮盘辘辘空转,只要稍稍施加力量,便足以把他的脑袋割下。

然而,不知为何,轮盘转过百余回合,温雪尘却根本下不去手,许久未有反应的心脏也隐隐抽痛起来,难受得他双唇青紫,手指抖了一阵后,他咬牙再一摆袖,将轮盘重新纳回袖间。

由于身中灵力的缘故,徐行之依然睡得酣然,无知无觉。

温雪尘扭背过身去,撑住轮椅边缘,抵按住胸口,强自稳下神来时,再看向徐行之,却觉视线模糊不已。

他微微愕然,抬手一擦眼睛,竟发现指尖沾上了透明的水液。

温雪尘猛地扯过轮椅,摇出屋中,直到堂屋里坐了许久,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不行,他必须要……

一想到要亲手杀掉徐行之,温雪尘就反胃痛苦得厉害。

但仍有一丝理智在支撑着、提醒着他,既是来到此处,他便不能轻易纵了徐行之去,再拖延下去,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稍稍定神后,温雪尘环视屋宇之间,少顷,心中骤生一计。

这里虽是九枝灯捏造的幻境,然而仍属四门境内,而前段时间,九枝灯因诸事繁杂,便将蛮荒钥匙的管控之权交与了他。

左右温雪尘身体欠妥,轻易不会离开风陵,他处事又向来稳妥,将钥匙放在他身上,倒也安全。

温雪尘抚一抚腰间锦囊,思量一番,便重新折返回屋中。

……他有了一个一箭双雕之策。

回到床前,温雪尘将两指并起,调运灵力,驱散了加诸在徐行之脸上的障目之术,露出了真容。

十三年来,徐行之都错看了这张华茂春松的长相,只当自己生了一副普通容颜。

旋即,温雪尘凝神聚气,简单造出了一方幻境阵法,再不加任何犹豫,把徐行之径直推入其中。

人睡得再香,陡然跌入一片冷水中,神智也该清明些了。

徐行之眼皮弹动片刻,刚刚睁开,温雪尘便骤然在阵中投入一片白光,刺得那人低呼一声,撑坐起身来。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温雪尘并未现身,只使用传音之法,故弄玄虚道:“……你来了。”

大抵是刚才心疾发作,温雪尘一开口便觉声音嘶哑虚弱更胜以往,捺住胸口又发力按了两按,才腾出些力气来,口吻深沉道:“……你必须要杀了他。”

徐行之倒是很快镇静了下来:“……是谁?”

他答道:“孟重光。

就在刚才,温雪尘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可以将徐行之投入蛮荒!

此举看似风险极大,细细盘算之后,收效却非常可观。

孟重光现如今的灵力水准早已今非昔比,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就算徐行之不写下这些东西,早晚也会惹出大麻烦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能神不知鬼不觉近其身、夺其命的,世上除了徐行之外,还有何人?

而蛮荒中确切知道徐行之身上怀有世界书的,仅有曲驰一人,然而经查探之人回报,曲驰的记忆寥散,心智已失,丹阳峰上发生的诸事忘得一干二净,决计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总而言之,刺杀若成,九枝灯的心腹大患孟重光便会消去。

倘若刺杀不成,徐行之以凡人之躯进入蛮荒,也必死无疑。

不论哪一样,都对九枝灯和当下的四门有益无害。

为求万全,在徐行之未曾发觉时,温雪尘杜撰了一段孟重光为祸四门、危害“原主”的简单记忆,润物无声地输入他脑中,好帮助他尽快下定决心,除灭孟重光。

简单的三言两语后,温雪尘沉下心神,低诵口诀,抬手将蛮荒钥匙掷于阵中,幻出了那道灰色的半圆光门,并冥想出了一个最适合徐行之的降落地点。

……那岳溪云,不是一直将徐行之视作骨鲠、欲杀之而后快吗?

即使他现在已然因为药物而疯癫失智,流落在蛮荒中部,以人肉为食,温雪尘亦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他的这个小小心愿才是。

蛮荒之内落了一场雨,茫茫的烟烬被洗去不少。

孟重光刚刚结束了一场一无所获的搜寻,返回了高塔中,只觉心中躁郁,诸事无趣。

他坐在塔前,倚剑听溪,出了半日神,直至蛮荒中的“黑夜”到来,他才从生满碧苔的溪石边站起,整一整滚皱的衣襟,信步走开。

元如昼恰在此时出塔,见他朝西北方向走去,不禁扬声问道:“才回来,又要走吗?”

孟重光头也不回地应道:“我只是去散散心。”

他跋涉在茫茫蛮荒里,就像十三年间的每一个日夜里所做的事情一样。

寻常人散心,选择之所无非是溪流山川,青峦瀑布,但大抵是已习惯了蛮荒里弱肉强食的残酷景象,孟重光信步走去的是一片位于高塔西北向的藏尸地。

……没有师兄的地方,哪里都长得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蛮荒里,各人有各人的栖身之地。就像孟重光,为了尽可能让师兄找到回家的方向,苦心经年,在这蛮荒中部盖了一座高可摘星的巨塔。

而距塔百里之外的封山,以及距塔三十里的藏尸地,俱是如此。

进入蛮荒后,孟重光只一心寻找师兄,自不会主动去找周边之人的麻烦,此处藏尸地的主人又神出鬼没,难见其形影,和那时时来塔中找茬的封山之主相比,着实是安静得很了,以至于孟重光几乎从未见过藏尸地一带有活动的物体出现。

然而,今日的孟重光却借着天际黯淡的光轮,难得见到了藏尸地里那面目全非的、山魈似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