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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156)+番外

没了徐行之作陪身侧,孟重光再也不掩饰眼中的阴鸷锋芒:“对抗?这话倒是好笑,你是魔道中人,千里迢迢寻来,一意把师兄拖入这浑水里,为的竟是要和你们魔道的新主对抗?”

那向来纨绔无正形的青年难得收敛了轻佻之色,不怒不恼,手抚腰间剑柄道:“……我后来回到总坛,与这位魔道新主谈过才知,我与他,对魔道的认知迥然不同。”

说罢,他有些自嘲地笑一笑:“我自知魔道乃旁门左道。旁门与正道相比,如日与月,光与影,互为映照,俱不可缺。然以魔道本质而论,讲究烈火烹油,癫迷人心,存之尚可,但万不能统领道学。……然而九枝灯并不这样想。我与他心念相悖,话不投机,也只能来寻行之,希望他能听一听行之的话。行之他……”

孟重光听得不耐,打断了他:“‘行之’是你叫得的吗?”

他站起身来:“师兄不会去劝。我也不会允许师兄再牵涉进四门之事。”

卅四叹了一声:“……也罢。但行之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莫要强求于他,否则……”

“强不强求,又关你何事?”孟重光强硬道,“请吧。”

说罢,他进了门去,替徐行之又理了一遍经脉。

他提着水壶再走出来时,卅四已离开了。

孟重光看着空荡荡的堂屋,心内一阵难言的烦躁。

……该死。

待他烧滚一炉水,将水壶灌满、提回卧房内时,天色已渐明,徐行之也已醒了。

他卧在床上,手脚俱被藤蔓捆起,看上去疲倦得紧。

听到足音,徐行之睁开眼来,目光很淡地在孟重光脸上转了一圈,便懒怠地看向了他处。

眼见唇色白如纸张的唇色,孟重光心里疼得厉害:“师兄……”

徐行之一语不发。

孟重光把水壶放下,坐于床侧,轻声劝慰道:“丹阳峰与风陵山尚在,自会合纵抗敌,师兄硬要回去作甚?”

徐行之闭上了眼睛。

孟重光摸一摸自己微微肿起来的脸颊,心里更慌了。

师兄以前未曾打过他,也未曾这般疏离于他……

难道……四门对师兄这般重要吗?

他难道做错了吗?

孟重光不安地伸手,试图去抚徐行之的脸:“师……”

徐行之把脸往侧旁一偏,躲开了他的指尖。

孟重光握了握拳,终是不敢再强行亲近于他,只好默默退出卧房。

在卧房外转了数圈,他眼间陡然一亮,打了伞,在淅淅沥沥的残雨声中再次出了门。

折腾了一夜,昨日卖醪糟的小摊又在苫布下支起了摊。

摊主见昨夜最后一个光顾他的客人又来了,便笑着为他香气四溢地盛了一大碗:“公子,醪糟好吃吗?”

孟重光勉强撑起笑脸来:“我妻子爱吃。”

虽然不知能否讨好师兄,然而终究是聊胜于无吧。

孟重光重新回到小院之中,未进卧房门就扬声喊道:“师兄,我又买了醪糟,你想不想……”

他挑开帘子,却见原先躺着师兄的床上空空荡荡,原本束缚住他的藤蔓四散裂了一床。

孟重光登时间足胫生寒,手中捧着的纸碗跌落在地:“……师兄?”

第84章 上门游说

卅四动身前往边陲小镇寻找徐行之,直至确定他身在何处,足足花了三日。

三日间的第一个晚上。

子时,春夜,漏声残。

半夜的风陵山烛火飘摇,守夜巡值的弟子比平日多上数倍,前哨绵延至百里开外,严阵以待,随时警惕魔道来袭。

徐平生全副戎武劲装,怀剑睡于后山西南山门处。

与他一样备战夤夜、以致精疲力竭的弟子有不少,像他一般不肯回房、时刻戍守本位的弟子同样有不少,和衣囫囵睡下的弟子更是不在少数,然而大家都睡得三五成群,好在有突发情况时互相提醒、互为翼护,唯独徐平生四周是一片微妙而尴尬的空白。

自从一年前,徐平生身边便少有人愿意靠近了。

好在他已习惯此事,但是一旦入睡后便绵绵不尽地纠缠于他的梦魇,他至今仍习惯不了。

……今日他又梦见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一个年幼的孩子躺在一间小小道庙的地上,腿上被划开了一条长约一指深约半寸的伤口,隐隐有些溃烂。

可怕的高烧叫他一张脸上唯有嘴唇是惨白惨白的。

他抱着一副烂棉絮,细窄的肩膀瑟瑟抖动不已:“……兄长,我饿,好渴。”

徐平生跪在他身侧:“外面都是鬼,都是妖怪。他们捉到我们,是要拿我们去喂虫子的。行之,你再忍一忍啊。”

孩子小声问:“喂虫子?”

徐平生把孩子抱紧在怀中:“……我刚才出去查看时,看见隔壁的徐叔……就是经常给娘送粮食的徐叔,在村里小溪边走来走去,走着走着,他一头栽倒在地,头掉了下来,耳朵、眼睛里都钻出了虫子……肥肥白白的虫子,吃得圆滚滚的,浑身都是血……”

彼时的徐平生也是半大孩子,很难真正顾及别人的心情,只想着将自己满心的恐惧与身边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一齐分担,却丝毫不觉怀中孩子眼中不安的怖色。

孩子不再喊着要水要食物了。

由于烧得厉害,他的眼睛内延伸出了细细薄薄的血丝,再被水汪汪地一浸,显得格外圆亮动人:“兄长,你别再出去了,太危险。”

徐平生说:“好,我不出去。”

把饿得发昏的小孩儿哄得昏昏沉沉睡过去,徐平生把他用棉絮包着抱起,穿过道庙前堂,来到正殿,那里有三座并排而立的三清道长彩塑泥像。因为长久无人供奉,香灰板结成块,蛛网云结如霜,四脚蛇淅淅索索地上下爬动,甚是萧索。

他本就不认得三清道长的雕像,再加之彩漆脱落、石颅残缺,就连雌雄亦难以辨认。于是,他跪在脏兮兮的蒲团上,默念着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神佛名字,挨个求了个遍:“王母娘娘,观音娘娘,阎王老爷,柳树婆婆,我只有行之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们莫要带他走。”

求过神佛,心间稍安,徐平生回到弟弟身边,用堆在墙角的破布黄幡把他包裹起来,自己则囫囵裹起衣裳,蜷于角落,昏沉睡去。

不知过去多久,他被身侧孩子嘶哑的低吟声惊醒过来。

徐平生揉揉眼睛:“行之?”

孩子脸色煞白地扭动着身体,一脸痛苦,受伤小乳狗似的低哼着。

徐平生顿觉不妙,三两下扒开黄幡,仔细一看,登时吓得滞在了原地。

这黄幡堆积处竟生了一个不小的蚂蚁窝。蚂蚁们嗅到了血腥气,摇头摆尾,如黑豆似的聚在了孩子腿上的伤口处,孜孜不倦地啃咬搬运着伤口处微腐的肉,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他半条腿。

因为许久水米不进,孩子动弹不得,连哭叫声也发不出来,干涩滚烫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蚂蚁动作麻利地把他的伤口拆解,仿佛再过一会儿,他整个人都会被拆成碎块,搬运进暗无天日的蚁穴。

徐平生将他揽入怀中,慌乱地为他拍打去腿上爬满的蚂蚁:“行之,别怕啊,别怕!”

少顷,一只血迹斑斑、骨骼尽断的手掌死死擒住了他的胳膊。

那手竟是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小!

徐行之的低吟声微弱又绝望,却又似炸雷似的在他耳畔轰响:“兄长,救我——”

徐平生挣扎着醒来,冷汗泉涌,惺惺惶惶,惘然四顾许久,他才用腰间佩剑支撑着自己站起。

来不及整理凌乱的衣衫,他先掐住肩膀,尝试着活动开麻得抬不起来的胳膊。

曲驰驭剑行风,翩然单足落于西南门侧时,徐平生正以此狼狈之态,和他目光相撞。

曲驰将朱衣长袖一甩,将右手间的拂尘扬起,搭靠在左臂之上,温文地向徐平生微微点头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