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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155)+番外

徐行之尚未注意到这二人神情有异,他怕孟重光弄不清状况,便强忍着从喉底瘴气似的翻涌上来的血腥味,强自解释:“九枝灯他带魔道攻击四门,清凉谷与应天川均是陷落了……北南还有小弦儿,他们……”

孟重光抚着他的后背,将灵力徐徐注入,好镇住徐行之体内澎湃乱窜的阳炁。

然而对于他的急切之情,孟重光并不正面予以回应:“……师兄,咱们先回家。”

徐行之:“……”

徐行之只觉自己明明抓住了眼前人的手,但仿佛抓了一捧空气,手里心里一应是空荡荡的。

于是他撒开了手,直直地看着孟重光。

孟重光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徐行之的目光就像有形之物,把他刺得浑身发烧。

“……你知道?”

孟重光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已经再清晰不过地印证了徐行之的猜想,然而人有时贱得离奇,即使知道有南墙横亘,他还是抱着满腔侥幸狠狠撞了上去:“孟重光,你早知道?”

这半月以来的种种蹊跷逐一在徐行之心头浮现。

——孟重光突然在此处购置院落,好似有十足把握确定广府君不会再来追缉他们。

——但凡自己外出归来,孟重光总会旁敲侧击地问自己,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还有雪尘生辰那日……

这些蛛丝也似的怀疑,在徐行之心头一丝丝织成了罗网,叫他喘不过气来。

沉默良久后,孟重光很轻地说:“是。”

——罗网猝然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下来,潜伏在暗处的蜘蛛窜出,在徐行之心脏上狠狠咬去了一块肉。

在泼天豪雨间,徐行之一拳轰上了孟重光的面门。

孟重光毫无防备,往后跌出数步,一跤跌在泥泞遍布的街心。

他掌心结出的藤伞瞬间抽拢收回,原本用纸碗盛着、好端端焐在胸口的醪糟汤圆也翻了,烂糟糟地从孟重光身上洇出滚烫的痕迹。

孟重光用拇指印上渗血的唇角,那层薄薄的血色很快便被雨水冲淡,但他仍是死死盯着那处看了很久。

……哪怕他犯过再滑稽荒唐的错,师兄也未曾舍得动他半个指头。

若在以往,徐行之哪怕戳戳他的脑门,都能让他郁闷上半日光景,因而这劈头盖脸的一拳下来,孟重光全然懵了。

“你既早知道,为何不告诉我!?”徐行之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黑影乱闪。

他从方才起就在控制自己,莫要迁怒,否则他必然连卅四这个魔道之人都不会饶过。

可徐行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一直信任着的人居然会这样隐瞒于他。

小灯也是,重光也是……

孟重光从泥地上挣起身来,一双眼睛直勾勾钉在徐行之脸上:“告诉师兄又能如何?师兄去救吗?师兄一个人救得了四门吗?”

徐行之勃然变色:“孟重光?你——”

孟重光带着半身泥水淋淋漓漓地爬起来,双目拉满血丝:“我告诉师兄,师兄只会像现在这样,以一己之身,去抗衡整个魔道!师兄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徐行之觉得脑袋和心口痛得快要炸开,“我出身风陵,风陵于我有深恩大德!你在这里跟我论好处?!”

孟重光:“再有什么恩情,在他们要杀师兄时也该一笔勾销了,师兄根本不欠风陵什么!我们本过得安然自在,何必去管他们?四门自有天数气运,若要真亡,岂是师兄一人拦得住的!”

“我去你妈的自有天数!”徐行之暴喝,“姓孟的,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他得到的回答是沉默和漫天的雨声。

徐行之不再多费唇舌,含着令人惊心的光芒的双眸在孟重光脸上扫过一圈,便决然转过身去,足下风声渐聚。

可在他即将纵身离开时,一只手从后柔柔拉住了他的衣角,怯声道:“师兄……”

徐行之以为孟重光是想通了,倏地一喜,返身道:“重……”

孟重光一指点在了他右肩的琵琶骨上。

一年前的天榜之比,徐行之右肩琵琶骨被灵力贯穿,养了许久才痊愈,此时被孟重光再加一击,徐行之立时疼痛难当地软了下来,被孟重光擒住左手,狠狠按倒在泼天雨水中。

徐行之困兽也似的抵死挣扎,口里呛进了污水仍在含混不清地咆哮:“孟重光!你他妈干什么?!放开我!”

往日与徐行之玩闹,孟重光未曾下过一次重手,然而此回他下手极重,几乎是以拧断徐行之胳膊的力道狠狠压制住了他。

徐行之双眼通红:“你放开我!!我得去救北南!!”

“他救你了吗?”孟重光愤怒且心疼地压住濒临发狂的徐行之,“那日若不是我回了山,谁来救师兄?曲驰吗?温雪尘周北南吗?他们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

徐行之根本不想去听孟重光究竟说了什么,头抵在泥水中,厉声道:“还有小弦儿!小弦儿还有身孕,她自小和北南娇生惯养长大,哪里受得住蛮荒之苦!……还有雪尘,他怎能受得了小弦儿落在魔道手里?我得去帮他,我得去——”

孟重光脱口吼道:“你去哪里?!温雪尘没了!清凉谷也没了!”

徐行之蓦然停止了挣扎。

雨水浇在徐行之的后背,仿佛浇在一只空心鼓上,空空作响。

察觉到徐行之异常的沉默,孟重光心中一寒,略有惊慌地抬头看向卅四。

卅四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

——为免徐行之受到过大刺激,卅四只说了应天川降于魔道,并未明确告知他清凉谷阖谷被屠之事。

“……雪尘怎么了?”半晌后,徐行之背对着他,喃喃发问,“……什么叫‘清凉谷没了’?”

他艰难转动着脑袋看向卅四。他的眼睫被黄泥水染污,睁着生痛,但他就带着这一眼沙一眼水,哑声向卅四求证:“……没了?”

……瞒不住了。

卅四只得如实道:“我得知消息,赶去清凉谷,已是清凉谷出事数日之后……那里血气不散,漫天皆是磷炎鬼火……我听人说,温雪尘是在魔道攻谷时,为维持封谷大阵,心疾发作,待弟子们发现异常时,已经晚了。他的尸首被魔道劫了去,他……”

他的话被一大口从徐行之口唇间涌出的血生生打断了。

那股温热溅开来时,孟重光吓愣了,心脏剧痛间手足无措地把徐行之抱入怀里:“师兄!!师兄——”

徐行之听不见孟重光在说什么。

他耳里皆是风雨之声,唯有温雪尘的声音层层叠叠地盘桓。

——“风陵徐行之何在?”

——“哎,我这儿呢。”

——“哦?是吗?行之现在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啊。”

——“……变条蜈蚣扔到他脸上,你就能赢了。”

——“温白毛你少害我啊。”

——“我是想让你长点记性。非道殊途之人决不能轻易相与,这点你得记清楚。”

在魔障似的耳语间,徐行之恍恍惚惚地想,上次去应天川为北南过生辰时,他是为了什么,才对温雪尘避而不见呢。

街上几无行人,空余雨声,唇角犹自不住呛出血沫的徐行之被面上血色尽褪的孟重光抱起。他的左手木然垂下,五指指甲俱翻了过来,他却无知无觉,只半开半合着眼睛,模糊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将徐行之带回小院,替他运功疗伤,又将他伤得不像样的手指细心包扎起来,孟重光方才带着一身泥污,走出卧房。

卅四坐在堂屋的一把木圈椅上,见他出来,便问:“行之如何了?”

“你来此究竟是要作甚?”孟重光声音里像是揉进了一把冰凌,冷得刺人,“你难道不知,若将此事告诉师兄,师兄拼掉一条命也要回去?”

“我知道。”卅四说,“可我以为你们两人会同进同退。你们两人俱有元婴修为,若与九枝灯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