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过了几日,五月廿九,大燕国祚百年大典。
卫樾身着玄色衮服,十二冕旒旒珠微晃,冷肃着脸步上祭祀高台,他转过身,看到阶下眉目清润、眼中带笑的温催玉,不由得也神色一缓。
这天,被幽禁在南郊行宫十余年的先帝后妃、公主们也出席了大典。
庄王身死那日,林王事后派人把柳夫人送回了行宫,卫樾继而下旨,往后南郊行宫的众人均可自由出入行宫,她们这些年被克扣的份例都会补偿、往后会如数发放。
先帝的几位公主,说来也是卫樾同父异母的姐妹们,均分配了公主府邸,其母妃若是还在世、彼此都愿意,也可一同入住公主府,不是只能住在南郊行宫。
这一点按理来说不合规矩,但陛下亲政之初,要处置的人和事太多,朝臣们不想这个时候唱反调,不然显得像是要趁着陛下根基不稳,和陛下对着干似的……反正无伤大雅,随陛下安排吧。
百年大典结束后,卫樾换下累赘的冠服,对温催玉伸手:“老师,陪我去围场一趟,可好?”
温催玉猜到他要做什么,微微颔首。
没带旁人,卫樾策马,拥着坐在身前的温催玉,一同出城,前往了狩猎用的皇家围场。
卫樾曾说过,要砍了围场里那几棵碍眼的水梨树,烧给他母妃做祭奠。
因为此前景国之行,耽误了两年,如今诸事尘埃落定,此时来砍烧,倒也时机正好。
天清气朗,温催玉和卫樾站在围场空旷地带,看着刚被砍下点燃、此时熊熊燃烧的水梨树,被火焰飘来的热息扑出薄汗。
卫樾握住温催玉的手,带着他又往远处走了走,免得热晕难受。
直至水梨树烧完,他们回了城。
百年大典后,少帝下达的第一个旨意,是追封其母辛青荷辛夫人为太后。
……
百年大典既过,诸侯王们就不便继续逗留国都了。
众诸侯王约好了,收拾行囊、整理队伍,六月初一这日,同时启程返回封地。
离开雁安前一日,宫中夜宴,算作践行,朝臣们没有参加,只有卫姓宗亲在场,也算“家宴”。
“不是说家宴吗,温太傅也来了啊。”
诸侯王们都到齐了,卫樾便和温催玉一起出席。
瞧见温催玉入座,景王卫榆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温太傅这个老师,对陛下而言真是再亲近不过了。”
好歹认识了两年,温催玉已经习惯了卫榆这时不时就莫名其妙、不知所言的腔调,没在意,只客气对诸侯王们行了一礼。
卫樾蹙眉警告了卫榆一眼,希望他安分点,别临走了还“胡言乱语”。
卫榆一笑:“既然说是家宴,那小王就不拘谨了,先敬陛下和在座诸位一杯!对了,温太傅,今日践行后我们可都要走了,好歹相识一场,你今夜就别以茶代酒了吧?”
温催玉无奈,这景王十分有劝酒的执念,而且每每说这话时,都端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倒也瞧不出太大恶意,但也不像安了好心的。
第54章 “令卿,我思慕你,已年深日久。”
“景王喜欢喝就自己多喝点, 眼睛别总盯着别人。”卫樾冷声道。
卫榆一叹,看向其他诸侯王及其家眷:“瞧见没,陛下可护短。来, 敬诸位一杯——”
温催玉和和气气的,这杯还是只喝了清水。
但这晚他还是喝了杯酒。
因为, 不知缘由,大抵是托了景王的福,林王突然也来了兴致, 吩咐此番随她同行的孙辈,一起起身敬温催玉酒——林王有个独女,已经成家,给林王添了一对龙凤胎孙辈, 今年方才五岁。
此番回雁安, 林王的独女留守封地, 但林王把两个孙辈都带了回来。
听到祖母的话, 两个五岁的孩子端着酒杯起身。
温催玉怔了下,没闹明白林王这是作何,他还没回应, 又听到卫榆说:“有道理,卫淇你也一起,温太傅乃帝师, 你须得虚心求教。”
温催玉:“……”
卫樾蹙眉。
卫淇有点为难, 他看得出来温催玉不便喝酒,但他此时更不便当众拂了自己父王的吩咐, 于是踌躇几分,最后只得抱歉地端起了酒杯。
梁王见状,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搞得本王也想让家中小辈参与一下了,温太傅不介意吧?”
温催玉轻叹:“下官也是头次知道,自己居然这般受欢迎。”
卫榆:“温太傅自谦了!”
卫樾看着那一群最大不过十岁出头,最小才四五岁、甚至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孩齐齐要给温催玉敬酒,而温催玉觉得好笑又无奈的模样……卫樾借放下酒杯的动静敲了敲桌面。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卫樾语调不悦,“不敢明着给朕脸色看,就为难朕的太傅,拐着弯挤兑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