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延绵起伏,山与山之间偶会出现一些平坦坝子,坝子里出现了开垦好的一些田地,能看到身着夷族服饰劳作的人,他们大都穿黑,身上绣着彩线装饰,身形还算健壮。
周立行这一行人的到来,立即引发了他们的警戒。
田地里的人迅速呼啸,男人们奔跑起来,团结在一处,拿起了放在田地里的枪支,女人们迅速往不远处的村寨撤离。
梁承禄赶紧向许知武报告,许知武立即命令队伍不再往前。
梁承禄本人则是赶紧上前,用夷语和汉语向对方喊话:
“是客人!不是敌人!”
对面的夷族男人们并没有放松戒备,他们中走出一个会汉语的,“山高路长,你们从哪里来,是谁的人,来做什么?”
梁承禄赶紧自报来处,“我是会理忠义分堂的梁承禄,去年年底同你们的头人禄明溪定了一批烟苗,前几日已经派人来跟禄头人送过信,我们要来把烟苗铲回去。”
这件事,村寨的男人们都有所耳闻,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人也太多了,差点以为是别的寨子请来打冤家的。”
说话那男人松了口气,“你们等会儿,我们派人去跟头人禀告,会有曲诺来接你们。”
在别人的地盘,守别人的规矩。许知武不是莽撞的人,于是招呼大家围圈坐下休息,并叮嘱大家一定要守规矩,不能故意犯夷人的忌讳。
很快,寨子里来了人,这一群十来人是曲诺,他们身材健壮,头戴英雄结,身披查尔瓦,肩膀和腰间的银饰花纹精美,腰间有刀,背上有枪,表情严肃。
为了避免出现误会,梁承禄又担任起了翻译。
不过好在双方会汉话和夷语的人都不少,大家撇开梁承禄也能交流。
许知武心中也不敢完全信任梁承禄,用自己人翻译,主动和曲诺们攀谈起来。
从此处到寨子只需走上十来分钟,周立行眼尖地发现,其实一路上都设置着许多机关陷阱。
山间田野里蜿蜒着许多小径,就像是一张蜘蛛网,可从哪里走,怎么走,若不是熟悉的人带路,其他人一定会踩上陷阱。
曲诺队伍里的人也在打量这边的人,周立行眼神停留的地方,基本是他们设置过陷阱的地方,他们看在眼里。
渐渐的,有曲诺主动来和周立行搭话,没说几句,几个曲诺们把周立行左右后的方向都给挡住了,不让他观察寨子周围的情况。
周立行心中失笑,不得不承认这群夷族战士直觉敏锐。
他们的眼神像山顶的鹰,他们的步伐像山中的虎,骨子里就有战斗的本能。
在云南和各族人相处过许久,周立行对于这样的场面毫无波澜,他甚至跟着话题,讲起了滇西的各类趣事。
云南的罗倮族和这里的彝族同根同源,许多神话故事和家族故事是一致的,这短短十几分钟的路,根本不够周立行讲。
等到了寨子的时候,除了队伍里的许知武被当成头人迎上去,周立行的位置也被安排到了贵宾区,梁承禄排在了他后面。
天色渐晚,火塘中赤红的木炭和橘橙色的火焰宛如太阳,驱赶了潮湿,温暖了房间。
村寨的头人、曲诺们围坐在火塘边,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聊着天,烤着肉,吃着荞麦粑粑,喝着酸菜汤汤。
“那日小七来送信,我还以为是他传错了话。你们到底咋想的嘛,真的又要禁鸦片了吗?”头人喝着酒,对梁承禄说着话。
梁承禄笑得勉强,只得解释,“上面有要求,总得拿些什么去交差嘛……”
头人啧了一身,满脸嫌弃的表情,“前些年禁种,四处打来打去,人打死了,地染血了,结果还是又种起来。我们喜欢的是高山上的索玛花,不是这个吸人精魂的罂粟花。”
周立行抬眼看向头人,眼神里写着疑惑。
许知武则是长叹了一口气。
头人对视线很敏感,他看向周立行,咧嘴笑了下,大大咧咧地继续说道:
“不种鸦片,挣不了更多的钱,买不起枪,买不起娃子,寨子男人少,别的家支来打冤家要吃亏。打输了,我们都得当呷西。”
在会理这段时间,周立行对夷族的传统也了解了许多。
夷汉混居区域,风俗传统都偏向汉族,但越往凉山里走,等级制度便越森严,不同家支间经常征战,输了的家支族人会沦为呷西。
呷西是奴隶,要被剥掉衣服毒打,最多的财产就是两片羊皮,只能和畜生睡在一起,终生只能为主人种地。
“白日里来的时候,我看田地里劳作的妇女人数颇多,你们的男人们应该也不少。”
许知武带过兵,他深知一个地方男女的比例,除非连年战乱,否则女人决多不过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