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人喝了一口酒,他可不怕什么官家,径直说出了让梁承禄恨不得钻进地洞里的话语。
“四年前,一只叫红军的队伍来过会理,他们扩红的时候,我们寨子也去了好些男人。”
头人天不怕地不怕,当年通共是死罪,可谁怕死吗?
他们是夷人,却也分白夷和黑夷。
白夷里好些人有汉根,祖上就是汉人,甚至有很多汉人亲家。
可军阀们自己都要打来杀去,对他们更是说翻脸就翻脸。
当年多少寨子不是毁在打冤家的仇杀里,就是死在官家为了功绩时不时以良冒功的剿匪里。死亡,如影随形。
这么多年,只有当年那支红军,是真正纪律严明,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并且是真心地平等对待他们。
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们这支白彝听说了果基约达跟红汉在彝海结盟,都期盼着红汉以后真的能回来。
周立行想起来现场还有一个排的军人在,结果他往许知武那里一看,嚯,许知武假装没听见,跟旁边的士兵们拼起酒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梁承禄已经喝得二麻二麻,见周立行那样,忍不住在他耳边说道,“嗨呀,听说当年刘文辉追击红军的时候就皮梭慢梭的,早就跟红军眉来眼去的了……有小道消息说,刘主席家里有直通延安的电台,都有军统去康定探查……”
“咳!”许知武使劲地咳了一声。
梁承禄立马打住话头,端起酒去敬许知武,“失言,失言,乱说的,我自罚一杯……”
周立行看得想笑,他也跟着喝了些酒,觉得有些上头,便站起来想去外面清醒一下。
哪知道他刚站起来,就有一个曲诺跟着站起来,兴奋地说道,“这个小兄弟,我们来比一比!”
“?”周立行很是疑惑,正想拒绝,结果头人和许知武都跟着站起来欢呼。
“比一比,男人的拳脚功夫!”
“小八爷,拿出你的本事!”
周立行:“……”
虽然不懂为什么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要先比划一番,但是……尊重吧,可能男人们就是这样,非得整个强弱高低,才能确认地位身份。
梁承禄脸色一变,拉着周立行,“算了算了,喝了酒呢,明日酒醒了再比……”
周立行不明所以,他喝了酒,浑身发热,正好也想打架发泄下。
“给点彩头,我穷,最近在攒彩礼呢。”
许知武喝酒上头,立马许诺,“彩礼?那我给你压两个银饼子!你要是赢了,拿去打手镯簪子给弟妹!你要是输了,就给对面的曲诺。”
头人立马跟上,“那我压两个娃子!”
一听两个娃子,那曲诺眼神都亮了。
梁承禄无奈,只好往人群后面站。
这边周立行和曲诺开始往场地中间站,那边已经有人带来了两个少年娃子。
“哥!!!”
周立行猛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竟然是阿涅和石娃子!
第51章
周立行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响。
阿涅和石娃子怎么会在这里?!
阿涅和石娃子怎么会是寨里的娃子?!
紫苏呢?小杜鹃呢?三刀凉呢?
然而时间根本不待周立行思考,对面的曲诺已经高喊一声,出拳而来。
这个夷族的曲诺,从小便在山野间狩猎,少年时期便参与家支的各类械斗打冤家,可谓是从刚会走路便开始和兄弟们打架摔跤的天生战斗者。
曲诺们不需要种地,只需要放牧、狩猎、战斗,他们机警敏锐,搏斗中展现的拳打脚踢摔抱等技巧,更类似于形意拳中的虎跳、猫扑、鹞翻等。
周立行在峨嵋山上习武的时候遇到过太多高手,小小年纪已经被各位师兄师伯们挫败得足够多,以至于下山之后如非必要,很少展示出自己会武艺,但从打金章开始,他就知道,除了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日本人和以及总是势均力敌的冯争鸣外,他未曾真正遇到过敌手。
但是这一次,周立行感觉自己遇到了硬茬子。
真正的高手只需要几个回合,便十分清楚比试中对方的斤两。
周立行这次却觉得十分棘手,对方的战斗直觉强于自己。
高手之间独有的呼应感也笼罩着这位曲诺。
他在家支中除了头人外,难逢敌手,曾经有赤手空拳以一敌八的辉煌事迹。
然而一连过了十来招,他竟没有成功撂倒过对方一次。
从战斗技巧上来说,周立行招式更多,从战斗经验来讲,曲诺反应更快,二者打得十分僵持,从一开始的你来我往,逐渐胶着成纠缠摔跤。
周立行的柔韧性更强,曲诺的力量更大,二人面红耳赤地缠斗在一起,到最后双双在地上翻滚,曲诺凭借自己更大的体重试图锁住周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