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枝皱了皱眉,何观当堂承认,正中今日楚庄想草率结案的下怀,让他在状纸上签字不过须臾的事,正要出声打断,原本和谢尧一同坐在偏侧的卫胥倏而开口。
“你与李钱面貌相差甚远,你说是你假扮李钱,又是如何做到的?”
“早些年我四处游历,偶然相助一南疆术士,南疆自来多秘术,他便将易容之术传授给了我。”何观咧嘴笑道:“可需要我给大人亲自示范一番?”
乍听见南疆二字,谢惊枝心头一跳。何观假扮李钱,她一直以为其后有人像芜愿一般,助他易容,却不想何观自己便会易容之术。
心念纷转之间,徐越则随着官侍走入堂内。昨日他被匆忙带入大理寺,如今却依然衣衫规整,整个人看不出有丝毫凌乱。
谢惊枝似有所感一般,朝卫胥看去,只见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师弟。”徐越则在堂下站定,直直望向谢尧,神情中透着悲痛,“我从未想过,你会对老师下手。”
“师弟”二字一出,四下议论之声骤起。
谢惊枝心下一阵冷笑,面上做着一副哀恸至极的样子,如今陈儒言已然离世,当着众人的面,徐越则却也只敢承认自己是他的学生。
这么多年来朝中鲜有人知徐越则与陈儒言的养父子关系,只怕也是徐越则刻意隐瞒所致。
先前无论何观如何言之凿凿,谢尧从始至终都未置一词,只是从旁静观。
此刻听了被徐越则一番直指之言,谢尧也未恼,反而缓缓勾起一个饶有兴味的笑来:“陈司业一案尚有疑点未决,师兄又何必急着下定论。”
“楚大人。”
两厢焦灼之际,谢惊枝骤然出声:“草民有一疑问。”
被谢惊枝掷地有声地吓了一跳,楚庄下意识应道:“何事?”
“何先生是曾去过锦绣坊定做过衣袍,但身为徐大人的管家,又怎知这不是何先生替徐大人定做的呢?”谢惊枝语调平静,“如今何先生的说法,到底是一家之词,何先生又要如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身为徐大人的管家,何先生与之朝夕相处。”冷冷和徐越则对视上,谢惊枝缓缓道:“又怎知何先生不是为了掩盖徐大人的罪行,而故意构陷于他人呢?”
“胡说八道!”一番话成功将何观激得面目阴鸷,眉上的疤痕被衬得愈发可怖。
谢惊枝丝毫不惧,面不改色继续逼问:“何先生言伪造信件是经你之手呈送至各官员手上,但何先生又从何证明那信件确由殿下伪造?”
“那信笺上的字迹与陈儒言分毫不差,这世上除了他的学生,谁还有可能模仿出他的字迹?”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何观顿时怔愣在原地。
陈儒言确实是谢尧儿时的启蒙先生,可方才徐越则进来之时,也亲口承认了自已是陈儒言的学生。
觑了眼徐越则微变的神色,谢惊枝收回视线望向楚庄,淡淡道:“若我能证明,那日伪造的信件皆是出自徐侍郎之手呢?”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面色各异。
寂静了半晌,楚庄方才开口,语气间的不相信十分明显:“若你不能证明,纵然届时你与陈司业一案无关,也会被判个扰乱司法的罪名。”
“但凭大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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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侍很快将谢惊枝嘱咐的东西带了上来。
新搬上来的桌案上,放置着两套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墨块,桌案跟前的椅凳上分别隔着两盆水。
不紧不慢地将两块墨研磨开,谢惊枝拿起笔后停顿半刻,分别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将宣纸展示在众人面前。
气氛安静了一瞬。
宣纸上赫然写着“蒸饼”二字。
一道不合时宜的轻笑声自堂内响起,谢惊枝望过去,对上谢尧一双含笑的双眸。
“沉先生写‘蒸饼’二字是作何意?”谢尧状似配合地问道。
轻眨了眨眼,谢惊枝反应过来谢尧在笑什么,颇有些无奈。
在堂下跪了这么久,她是真的有些饿了,这才想起来昨日在小摊买的蒸饼,顺手便写了上去。
嫌疑之身还能如此轻松,也只有谢尧这种情绪异于常人的人能做得出来。
将手中的宣纸拿着环绕了小半圈,确保每个人都可以看清晰,谢惊枝才缓缓开口:“各位大人请看,这两张宣纸上的字有何分别?”
话音方落,楚庄便嗤笑道:“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张宣纸上的字丝毫无差,我劝你还是莫要再拖延时间了。”
没有急着接话,谢惊枝淡定走到水盆前,将两张宣纸分别浸入水盆中,少顷,将宣纸从水中取出,重新展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可能看得出分别来?”谢惊枝淡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