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枝随意翻看一册记录,果不其然看到了长定殿坍塌前的图纸。
辨言堂内的是抄录过后的图样,与谢惊枝记忆中的刑部原稿并无二至。
挑拣完自己需要的书卷,谢惊枝拍了拍手,满意转身,冲呆愣在原地的芜澈说道:“走吧。”
“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偷、”微妙地停顿片刻,芜澈抬手指向谢惊枝手中的一摞书卷,抽了抽嘴角,“拿走这么多,没问题吗?”
任由芜澈替自己分担走了一部分,谢惊枝眨了眨眼,随之弯了弯唇角,肯定道:“有霍兄在,没问题的。”
两人从卷宗室离开,不出所料地见到一直等在门外的霍子祁。
谢惊枝开口唤了声:“霍兄。”
听见声音,霍子祁转过身来,眼神自谢惊枝与芜澈手上拿着的书卷上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颔了颔首,自然道:“我来处理。”
一早便料到霍子祁不会多问,谢惊枝挑了挑眉,面上亦没有太多情绪。
霍子祁道:“你们拿着东西不便翻墙,又已是深夜,我安排了马车,从侧门走吧。”
谢惊枝并未多推辞:“那便多谢霍兄了。”
两人跟着霍子祁行至侧门,谢惊枝一眼认出,候在马车旁的车夫是常年跟在霍子祁身边的近卫。
等芜澈率先上了马车,谢惊枝朝车夫的方向微扬了扬下巴:“谢了。”
霍子祁温和笑笑:“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是吗?”低低的声线有些意味不明,谢惊枝侧眸望去,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眼睛。
“自然。”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神情,霍子祁做了个请的姿势。
“霍兄一向张弛有度,让人挑不出错处。”谢惊枝倏然轻笑了一声,下一刻便握住了霍子祁的手腕,将他手上的动作压了下去。
将霍子祁微变的神色尽收眼底,谢惊枝笑意扩大,转而扬声道:“歧渡兄,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东西要取,劳你稍候片刻。”
言罢便押着霍子祁重新走回了庭院。
顾自踏入了一处八角亭,谢惊枝半倚着亭柱坐下,随心望去。亭外活水潺潺,间或放置着零星假山,留了开阔的视野,丝毫不有碍观瞻,一看便是有心设计。
“以前竟未曾注意到,此处风景独好。”谢惊枝笑了调侃了一句,霍子祁并未接话,她也不在意,转而又望向另一处。
从这里亦可以瞧见先前她与芜澈翻墙进来是压倒的一片花草,目光停留了片刻,谢惊枝收回视线,冲霍子祁诚恳道:“霍兄,今次堂内毁掉的花草,算在我账上便是。”
气氛凝滞,霍子祁无言片刻,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沉兄特地折返,可是有什么话想单独与我说?”
“的确是有些事想确认一番。”谢惊枝坦然承认,又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霍兄这些时日,想来过得不易。”
不妨被谢惊枝戳穿,霍子祁面色一凝,连带着望向谢惊枝的眼神都染上审视。
“你离开上京时分明说不日便归,却生生在江南耽误数月。而且,霍兄,”谢惊枝笑得平和,“你看起来很累。”
视线自霍子祁怔然的一张脸上,谢惊枝重新望向亭外。
安静半晌,身侧传来霍子祁低低的一声:“沉兄猜得不错。”
谢惊枝扯了扯嘴角,眼底浅淡的笑意缺乏意味。
她那番说辞并不会让霍子祁放下疑心,但她还是选择将自己清楚霍子祁处境的这件事说出了口。
因为她心知肚明,霍子祁就算明知其中有蹊跷,也绝不会多问。
就如同她沉妉的身份一般。
年幼出宫,她遇见霍子祁本是意外,答应到辨言堂做状师,也不过是因着玩闹的心思。
依霍子祁的手段,大概早便将她作为沉妉时查了个透,又怎么会不清楚她底细有疑。
沉妉此人,凭空出现,连来路都不曾有。
可霍子祁什么都没有说。
她于辨言堂来说有用也好,察觉了她真实的身份并不寻常也罢,霍子祁是个聪明人,但凡会让自己和霍家惹上麻烦的事,有再多的好奇也不会多言。
谢惊枝微微垂眸,望见活水中竟有一尾朱色闪过。应是不妨被他们惊扰了的游鱼。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霍子祁这几个月以来的经历。
霍家隐退多年,再如何清正也好,霍家家主一朝病重,家族动荡,各发势力暗流涌动,霍子祁根基不稳,其间艰辛,并非是旁人三言两语便能厘清的。
犹记得上一世,霍子祁在上京与
江南间辗转数次,最后硬生生病倒了在回上京的路上。
恰逢冬日,霍家主离世,霍子祁强撑着一身寒病,处理霍家诸事,最后各方得以平衡,他却落下了病根,后来一到寒天便会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