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崇蹬着人的腿借力腾空,疾步便跑至胥启身前,未等他做出反应,径直一剑插进他的腰腹,一截红刃自他背面破出,胥启瞪大了眼,径直便倒了下去。
群龙无首,剩下的人便容易处理了。
安博远跑过来,看到胥启的尸首,愣了一瞬,随即跪地,又笑又流泪。
在场之人都知晓,胥启由魏时崇杀了最合适不过。
魏时崇扯下布条将剑上的血捋干净,神色冷峻。
他走过去看云父,蹲下身子触碰他,温度正渐渐流失。
这燕城腥风血雨的日子终于要告罄了。
将云父安葬好,此后几日,魏时崇将隼不言留在燕城善后。
他即刻便要回王都,只是新伤添旧伤,魏时崇一直处于战中,隼不言看着他一个人用牙扯起布条给手臂包扎,叹了口气。
“胥启府上,找到了他与先王后、魏时兆意图谋反篡位的书信,”隼不言将东西放在桌案上,看了他一眼:“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还有魏时兆贪污北部、燕城、龙城这些城垣税务的折子。”
“你该放心了?”
魏时崇“嗯”了一声,将袖子放下来遮住伤口,起身翻阅。
“藏不住的,”隼不言顿了顿:“你与她日日在一处,你身上受的伤,她会不清楚?”
“她无需清楚,”魏时崇神色淡淡:“我只要她平安就好。”
“你。”隼不言蹙眉,张了张口却也不知该如何说。
虽不知魏时崇又要使什么法子瞒天过海,不过以蔡泱的性子,大抵不会在这样纵着他。
“明日我便启程,燕城剩下的支节便仰仗你了。”
魏时崇冲他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神色迥然。
正说着话,安博远敲门:“王上,将领,草民可否进去?”
隼不言将门拉开,安博远提着一包药走进来。
“这是草民二弟自东辰带来的药草,都是极好的,草民家中少有人受外伤,绵薄之力,草民代安家上下深谢王上王后大恩。”
魏时崇接过,应声:“前些日,听闻安家主的小公子去了王都,误打误撞进了王宫,放心,王后一向通情达理,不会将他留在王都太久。”
安博远摆手:“不不,是王后仁慈收留安邵,草民感激不尽,怎会心生怨怼......”
交谈一阵,安博远退了出去,隼不言看着那一包草药,轻笑一声:“这东西,放在以前还是稀罕物,只是现下柔伊与东辰互市,便也不是多么难得的了。”
尤其是蔡泱带来的物什,那数以百计的檀木箱子里不知有多少良药。
魏时崇摩挲着药包:“总归是百姓的一点心意。”
蔡泱从不轻易拒绝他人心意,待人和蔼问候,又不是风度。
每每看到她嘴角一抹温和的笑,他总能呆在她身边看好半晌,后来想了想,她是长公主,那样好的性子是本就有的。
可他却不同,从小也未有谁用心教导过他待人处事之道,他这个人在众人眼中,大抵就是个粗俗鄙陋之人。
他低眸看着药包,喉结滚动。
魏时兆有一事说得对,他这样的人,娶了蔡泱是高攀,是妄想。
数年来他遭人白眼早已习惯,只是如今站在她身侧,他不愿因为他连累蔡泱被看不起。
她本就该如明珠一般矗立高台,受万人敬仰。
闻言隼不言一愣,忽的笑出声。
“王上真的变了很多。”
*
黎月的眼被布条蒙着,王都离北部甚是,两人终日在马背上风餐露宿,受尽颠簸,着实叫人疲惫不堪。
她心如一叶扁舟,漫无目的在孤海上漂泊,魏时兆不是个有心之人,双手只管紧握缰绳,不曾给她任何一处支撑。
黎月咬着下唇,只能揪着马的鬃毛,忍耐这一路艰辛。
两人走走停停,进程十分的慢。
黎月坐在火堆旁,手里撕着新烤的羊腿,吃的狼吞虎咽,险些被噎着,捧起水壶就大口喝水。
她要活下去。
她看不见从前叫她惧怕的黑夜,只能听见晚夜的寒风在耳边狂啸,然后发髻被吹散。
魏时兆坐在一旁看她,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裙早就污迹斑驳。
看了看远处的灯火,他眯了眯眼,声音浮在凉风上:“我看前面不远便是城垣,我们悄悄进去,换洗一番可好。”
“你疯了?”黎月冷声打断他的念想:“你现在是王廷要缉拿的要犯,这整个柔伊不知多少人等着要抓你。”
“而我早就是死人了,我们这般前去,与自投罗网又有何异?”
魏时兆抿唇,拿起一旁的木棍捅着火堆。
他咬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怒意:“我堂堂左贤亲王竟沦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