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黑,面前的太师壁烛影摇晃,扭曲着漆黑的空气。
一些白日里尚且被掩埋的恐慌,全都在此刻被彻底勾了出来。
是不是自己太狠心?把她逼得太过?
这么大晚上的,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会否遭遇到什么不测呢……?身子骨又这样弱,不知什么时候说晕就晕了……
双目空空地,望向幽黑,心中不由一片冰凉。
从来,每次同她起争执时,他就没有赢过,永远是先低头的那一个。这一次,她的倔强又狠狠敲打了下他那高贵的、不肯俯就的头颅。
跟她拧,他永远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
“何晏,随我来书房,研墨。”
何晏心中一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主子,有何吩咐?”
“我手书一封密札,你给我带到兵马司去。”
他无奈地长抒一口气,只好应诺。
看样子,颜冬宁的事儿,是捂不住了。
只盼望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吧。
第38章 秘会外男跟一个年轻男子走了。
何晏拿着章凌之亲书的密札,上面加盖有他的私印,策马去寻兵马司指挥使。
何晏一走,府里的家丁更是没剩几个了。
门房过来,给在鹤鸣堂静坐的主子掌上一盏灯。厨房唤人来问,要不要传膳,章凌之只是摆摆手,一口也吃不下,手撑着额头,拧眉闭目。
“大人!大人!”
芳嬷嬷的哭喊声冲进来,她寻着鹤鸣堂那盏微弱的烛火,朝身影颓靡的男人飞奔过去。
章凌之惊得坐起,光是听着芳嬷嬷的声音,心中便已知不妙。
她一路狂奔至他面前,“咚”地一声,膝盖在地上嗑出闷响。
“大人……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一定要帮我找到宁姐儿呀……”
芳嬷嬷身后,一排畏首畏尾的仆从们跟随而来,袖着手、垂着头,在廊下站成一排,随时等着挨主子的骂。
章凌之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嬷嬷先起来,我已经派人去寻了,莫急。”
“大人……我错了……都是我没有教好她……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止不住地哭诉,说不下去时,深深抽两口气,方才艰难吐出: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离开过家里人……就怕她那个身子骨……在外头乱跑,昏在了哪里都没有人救治……我……我真的……我干脆跟她一起死了算了……”
她趴在地上,手不停拍打着地砖,呼天抢地,泪流不止。
“嬷嬷别急……”章凌之一开口,嗓子烧哑得自己都吓一跳,“倒不至于危急性命……她……她不是还有那个木牌吗?万一的万一,真有个什么不适,也会有人送来府上的。”
那个小木牌上,刻着章府地址,有芳嬷嬷、还有他的名字。她平日出门都会挂在腰间,以防万一。
他这么说着,似是在安慰芳嬷嬷,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芳嬷嬷一听,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个木牌子,颤颤巍巍地举到章凌之面前,“她……她连这个都放在了屋子里……她没有带在身上……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她这是要把我的心剜出来啊……大人……”
芳嬷嬷还在哭嚎,章凌之脑子彻底空白,扶住太师椅跌了进去。
任性太过……简直地任性太过!
“哐”地一声,案几上的杯盏被掼在了地上。
瓷片四溅,热水泼了一地。
门口的家丁们霎时跪成一排,个个噤若寒蝉。
鹤鸣堂内,针落可闻。只剩芳嬷嬷低低的啜泣声。
半晌,他疲倦地开口:“嬷嬷,雪儿在京中,可有什么好友?”
一番混乱后,他终于重新捋清了思路。
雪儿离家出走,无非就是跟他怄气。她自己也知道保护自己,必不敢在外头乱走。或是就在家附近,不敢走太远;或是临时躲在哪个客栈里头;也可能去寻朋友的帮助。
芳嬷嬷止住了点哭,揩两下眼泪,凄切道:“宁姐儿过去住在
铜锣巷时,有一个手帕交,姑娘名叫‘胡照心’,是户部员外郎胡泽远家的二女儿,过去两个人就老爱玩儿在一起。”
胡泽远?
呵,这可真是巧了。胡泽远正是裴一元的老部下,自己这下,可不就是撞他刀口上了吗?
没有过多犹疑,他起身,“嬷嬷,随我去一趟胡府吧。”
“哦……好……好……”芳嬷嬷赶紧抹着眼泪起身,一溜烟地跟在章凌之后面。
胡府。
胡照心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被父亲像个小鸡仔似的拎出来。
“快跟我出来!”
胡泽远揪着她的衣领,将她使劲儿往大堂方向拽,这架势,丝毫没有把她当个闺阁女子看待,完全就是拿出了对待小子的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