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章凌之
……
颜冬宁最讨厌的人就是章凌之了!
芳嬷嬷从小厨房洗了碗出来,卷在手臂上的袖子放下,忙不迭就往燕誉园去。
她知道冬宁又去了书房,想着叫她回来午休一顿。小姑娘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不能太劳累,务必要好生将养着才是。
不过令芳嬷嬷始料未及的是,她今日表现竟是出奇得好,没有吵闹耍泼,吃饭都默不作声,无比地配合。
就是不知道,她那双发怔的眼睛里,又在琢磨些什么。
俗话说
的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越想越不放心,芳嬷嬷不由加快了步伐,扑腾着一双有力的腿脚,直奔燕誉园去。
章凌之今日刚回府,便觉出不大对劲。
府上太安静了,安静得过分。
他迈出轿厅,大院里,不闻人声,连枝头轻细的鸟鸣都在空旷的府里头响亮得刺耳。
往前走刚两步,何晏立马迎了出来,脸色焦急,支吾不前。
“怎么回事?府里人呢?”
何晏啪一声跪地上,俯首瑟瑟道:“主子,是在下看管不力,叫雪儿姑娘自己个儿跑出去了,一下午不见人影。”
“府上的下人们还有芳嬷嬷都出去找人了,现在也还没递消息来……”
头顶是章凌之沉重的呼吸,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
何晏一头扣地上,“是我疏忽,请主子责罚!”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他终于开口,嗓子有点哑,却仍是不动声色,绕过他快步往大堂去,“一群人出去瞎找什么?”他语气逐渐慌张,呼吸起伏不定。
“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吗?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吗?”
何晏只是躬身跟在后面,不敢发一言。
脚步越来越快,他大步迈进鹤鸣堂,取下官帽,啪地往八仙桌上一摔,“立即给我去趟兵马司!全城搜捕!”
何晏僵在了原地,无法动作,不敢听从。
若主子真的动用了职权大肆全城找人,只恐……颜冬宁的身份,要盖不住了。不过几日,朝野上下便会人尽皆知:他章越收养了颜荣的女儿。
这对于主子,那可真是大麻烦一桩。
毕竟当初颜荣在帝位之争时,是站在了吴王那一派的,又是新帝亲下的旨意,将他贬去广东道。想当初,章凌之能够以官场新人的资质一步登天,正是因为他敢冒生命风险扶持当时的小晋王、如今的皇帝继位,所幸他赌对了,有了从龙之功。新帝对他极力培养、一手提拔,可谓爱重信任非常,力排众议推举他入内阁,连太子都交到他手上教养。
若是他收留颜荣女儿一事捅到陛下耳朵里,很难说皇帝会不会对此有何想法。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端看陛下怎么想。可圣心向来多疑难测,就怕陛下觉得章凌之这是打了他的脸,心中因此生出根刺来。
最好是把颜冬宁捂紧了,方为上上之策。
就算要找,也不该主子出面来找。
“还站在儿做什么?赶紧去呀!”
章凌之怒喝,瞧他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更是火气上头。
本来就因放跑了颜冬宁一事,对他很有点意见。
“主子,这寻人一事……是否真有必要惊动兵马司呢?还请主子明示。”
何晏塌着腰,不卑不亢地答道。
恍然被他这一句话点醒了。
确实,颜冬宁的身份敏感,不可冒进,若是处理不慎,只恐生出许多后患。
刚刚委实太着急,一下子气血上涌,真没顾上这许多。
他沉静了下来,面朝太师壁,静默如山。幽深的烛火笼他在阴影里,绯红的官袍镀上层暗淡昏黄,高大挺拔的身形掩入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于无言中挣扎。
眼下,朝廷内部正为新税法官员委任一事剑拔弩张,他和裴一元都想往里头安插自己的人手。本已叫他夺得了先机,这时节再主动递上个把柄放他手里……若陛下因此对自己生出不满,就怕官员任免一事,自己很难说得上话了,靠杨秀卿一个人,难啊。
头酸脑涨,脑门儿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他在心中拼命缕清思路,却发现自己终究是唯剩进退两难。
好半天,他开口:“她出跑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时间倒不算很久,就是不知她是一时贪玩,还是打定了主意离家。
“走的时候,可有发现屋里少了东西?”
身后是死寂的沉默,随后,何晏支吾着开口:“嬷嬷说,箱笼里少了几件衣物,还有她自己赚来的稿费……也都不见了……”
声音飘然落下,鹤鸣堂内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
这个丫头,这是铁了心要离家出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