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胶囊不能和安眠药一起吃,先停掉。”
云湘点点头,一次性把药塞进嘴里,端起冲剂猛灌一口。
水混着药涌向咽喉,撑开喉管,争先恐后侵入肠道。
喝完最后一口,她抹了下嘴巴,杯子还给谢承舟。
他正在撕糖纸,没接,她挪下位置,自己放到桌上。
糖果递到嘴边,她揪着他的手衔住,叽里咕噜絮叨外界的事。
“我还没给学校递辞呈。”
“都安排了。”
“行李还在新月名府。”
“赵渊给你收拾好送来。”
“云家人……”
“有我处理。睡觉。”
所有一切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云湘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熄了灯,谢承舟拥着她躺下。
他大概累了,过一会便没了动静。
云湘睡不着,微阖着眼,凝视黑夜。
方才,昏迷时,她做了好几场梦,惊悚梦境与黑暗现实频繁变换。
先梦见自己摔了谢承舟的玉佩,下一幕玉佩完好无损,他当着她的面,把玉佩交给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好美,身材姣好,形貌昳丽,气质斐然,像仙女一样。
站在谢承舟身边,宾客们都夸他们郎才女貌。
他们交换戒指时,云湘喊他名字。
谢承舟回身,向她走来,举起戒指问:“湘湘,愿意嫁给我吗?”
她忖度良久,摇头。
谢承舟苦涩一笑,撇下她,把戒指戴在那个女人的无名指上,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和她醒来所见,一模一样。
云湘低低叹息,蛄蛹着爬高一点,亲吻谢承舟额头。
脖颈忽地一凉,他抚摸她的背,柔声问:“睡不着吗?”
“嗯。我很累很累,但就是睡不着。”
谢承舟不吭声,只将她抱得更紧些,下巴蹭蹭头顶,轻声哼歌。
落在耳畔的每一个音符,都像他的叹息。
看她被无形的魔鬼纠缠,谢承舟一定很心疼吧?
他不在身边的日子,她每晚都在和睡眠抗争。
几次午夜惊醒,她都渴盼有个人抱紧她,安慰她。
是谁都好,如果是谢承舟,那就更好了。
可如今谢承舟近在咫尺,她又想,假如他不在就好了。
那样他就不用因为目睹她失眠,而感到无能为力,更不用因为她无法入睡,而强撑清醒。
“你睡吧。”云湘捂住他的嘴,“我也想睡了。”
互相哄对方闭上眼睛,各自装睡了一夜。
*
住进云渡居后,生活仿佛变成时刻表,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在重复。
云湘基本在凌晨三四点入睡,七点多惊醒,期间被各种纷乱的噩梦折磨。
于她而言,睡眠不再是恢复精力的方法,而是苦不堪言的酷刑。
地下室被改造成诊疗室,等谢承舟出门上班,医生便会领她去化疗,一上午就这样过去。
下午,她独自待在小书房写文,写到四点,太阳将将落山,她回房间小憩一会。
若谢承舟下班早,他们会一起吃晚餐,然后聊聊天。
否则,她就自己吃饭,回小书房继续写文,一直等他回来。
千篇一律且无聊的生活,使她忽略掉对意义的追求。
不再纠结于“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不去死”等问题,她就这样麻木地存在于世。
偶尔也会突然崩溃,毫无理由。
可能是看见一片树叶飘落。
可能是一束阳光照进室内。
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静静坐在那,就会被突如其来的悲伤吞噬。
一片枫叶飘然落下,落在云湘脚边,她弯腰捡起来,捏在手上转。
叮咚——消息提示音惊落枫叶,云湘不由自主抽了下,看向手机。
前不久,她发现自己害怕听见提示音,那代表她这个人,还和人类社会有联系。
前两天,谢承舟给她换了新手机,装上新号卡,只存了他一个联系人。
她忘了调成静音模式。
「谢承舟」今天我可能晚回去,你早点休息。
「云湘」我等你。抱抱.jpg
「谢承舟」抱抱.jpg
以前发消息,他从来不带表情。
云湘看着绿色的抱抱表情,嘴角不禁上扬。
不过片刻,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将嘴角压了下去。
抑郁症患者,好像不该笑吧?
“云小姐,谢先生说晚点回来,您想出去走走吗?”
说话之人,是谢承舟找来照顾她起居的阿姨,姓柳。
“啊?”云湘看向柳姨,“你说什么?”
“岛上枫树都红了,如果您想出去看,我去求求秦叔。”
“不用,在这看也一样。”
柳姨转身嘀咕,“可怜的小姑娘……”
原来,柳姨视她为谢承舟圈养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