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舟抓住作乱那根手指,指甲磋磨她的指腹,嘀咕:“想吃什么?我让裴姨准备。”
“想吃你煮的面。”她在他脸上啄一口,笑嘻嘻补充,“要放变态辣。”
“不行,医生说饮食忌辛辣。”
“我一个星期都在喝白粥,你虐待我。”
“那是因为你胃出血,不然我天天拿燕窝喂你。”他回吻她。
云湘哀怨道:“如果我说这是最后的晚餐,你会满足我吗?”
“说什么傻话?”他轻轻捏她鼻子,撑着床坐起来,“给你煮还不行?犯得着拿晦气话威胁我?”
他怎么会感知不到,她就要走了。
这时候别说一碗变态辣的面,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方设法给她摘回来。
面端回来,卧室却不见云湘。
正想叫她,露台传出咚咚声响。
循声找过去,云湘站在画架前,手抓画笔在纸上点揉。颜料七零八落丢在脚边,裙角沾染一点红。
“停一下,过来吃面。”
“好。”
她加快速度,换了把画刷大面积涂色,迅速将天边粉霞搬运到纸上。
坐下拿起筷子吃面,谢承舟满眼期待望着她。
她不吝夸奖,“还不错,至少像是人吃的。”
“我煮的面有那么难吃?”他始终不愿相信,“很久以前我给我妈煮面,她说很好吃。”
她咕噜咕噜喝汤,随意用手背擦嘴,取笑他,“这么说吧,你煮的面,没点爱真吃不下去。”
“那你要多吃点。”他弯了弯嘴角,笑里藏匿着忧伤。
沉默悄然而至,她埋头喝汤,他扭头看画。
画的是流枫湖晚景,她撅嘴吹泡泡,他举相机为她拍照,两人皆眉眼带笑,很温馨。
晚霞由浅粉变金黄,卷云边微微泛紫,天色略阴翳。
为抵抗沉重气氛,她喝汤时故意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脸颊随着吞咽动作一鼓一鼓,眼角那只蝴蝶翩翩欲飞。
喝完最后一口汤,她放下碗,眼眶已被热气熏红。
“哭什么?”谢承舟走过去,单膝下跪,抬手为她拭泪,“吃碗面感动成这样?”
“太辣了。”
他配合她演“辣哭”的戏码,端起水杯喂她喝。
她依偎在他怀里,叽叽咕咕说废话。
秋千在风里晃啊晃,耳畔话音越来越微弱。
褶皱的手攀上胸膛揪衣领,谢承舟俯身,唇贴着她额头,凑近倾听。
她说:“谢承舟……你要长……长命……”
手戛然垂落——鸢尾花拦腰折断——眼角的蝴蝶,飞走了。
*
四年后,作为钱江大学知名校友云湘遗爱,谢承舟受邀为“万卷知校园读书会”致辞。
听见她的名字,他仍然情不自禁驻足。
图书馆前台阶,两名女学生席地而坐,各自怀抱一本书。
“湘竹君,又死了啊,你怎么净看死人写的书?”
长发女生耸肩,“也许不是我爱看死人写的书,而是我爱看的书,恰好作者都死了。”
“三十五岁,这么年轻怎么死的?”
“好像是生病了,不清楚。”
“要我说——”短发女生咯咯笑,“就是浪漫死的。”
“也许吧,谁知道呢。”长发女生微笑敷衍。
世上有一类浪漫群体,搞哲学也好,搞文学也罢,搞艺术也可,他们仿佛生来就注定走向自杀的结局。
“你可少看点文学,再这样下去,我怕你也浪漫死。”
长发女生仰颈眺望,“我宁可浪漫死,也不糊涂死。”
谢承舟闻言低哂。
这个女孩像你,生而哀伤;那个女孩也像你,颠沛流离;还有一个女孩依然像你……
这世间有无数像你的人,但终究,没有一个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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