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把脑子读坏喽,钓了个有钱人,为屁大点事跟人撕破脸。”洪春华慨叹。
王嫂子拉过云湘的手,拍了拍,“阿湘,女娃嘞不能这样,男人嘛都那样,你多让让他。”
这样是哪样?那样又是哪样?
云湘纳闷,说她们糊涂吧,她们懂男人都那样,说她们透彻吧,她们又说女人不能这样。
她不动声色把手抽回来,揣进外套口袋里,耷拉着脑袋跟在她们身后。
“我跟你说,淑镇钱家那小子,了不得。毕业后去大城市闯荡一年,赚的钱可多哩。”
“男人敢拼敢闯,多的是办法来钱。”洪春华回头看她一眼,叹气,“如果我第一胎生的是儿子,那就好喽。女娃读那么多书,赚不到钱,还不好找人家。”
“老钱上个月就开始张罗找儿媳妇,要大学生,要是阿湘还没对象,你不如带她见见去。”
“不……”她一紧张,又忘了说方言。
洪春华数落,“吃口饭喝口水,嘴笨死了。”
不说了。云湘闭嘴,洪春华又嫌她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赶她回家烧饭。
深冬草木枯,黄沙路漫漫,归程的路萧瑟且荒芜。
穿过芦苇荡,踏上混凝土主干道,路才好走一点。
毛头小子成群结队,各自拿一盒摔炮往地上砸,有几个比较皮的,专挑过路人脚下砸。
摔炮在云湘脚下炸开,熊孩子面对她扯鬼脸,嘴巴不干不净吐脏话。
一路都是泼皮鼻涕虫,没见着什么女孩子,村里女娃娃本来就少,年纪稍微大点的,都留在家里干活。
远远见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蹲在草垛上嚎啕大哭。
头顶上两支小揪揪快速摆动,像愤怒的啄木鸟虐待生病的树,盛气凌人质问树为什么生病。
云湘也想问问,云淑为什么生病,为什么独留她在暗无天日的家?
成形于同一个子宫,几乎在同一时刻,降生在同一个地方,她们血脉相连,凭什么不让她们同甘共苦?
如果云淑没被带走,她们的姐妹感情应该会无比深厚吧?
不一定。被逼疯的两个人,未必不会自相残杀。
打小女孩跟前过,云湘并未停留。
走出两步,听不见哭声,她又折回去。
果不其然,那女孩在咬自己的手臂。
“你怎么了?”
小女孩咿呀咿呀说:“我哥抢我的棒棒糖,阿妈不帮我抢回来。”
一颗糖能哄好的事,都不是大事。但正是这些厚此薄彼的小事,日积月累垒成高墙。
云湘弯腰和小女孩平视,“姐姐给你买,你看看想要哪种?”
村里小店只有一种棒棒糖,她没来过,她不知道。
小女孩拿一颗抓在手里,撅起小嘴想了想,又拿起一颗给她。
“姐姐我可以再拿一颗吗?我阿妈……没吃过棒棒糖。”
云湘愣住好半天,扯了扯嘴角说:“好。”
备好中饭,洪春华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她不得不原路回去找。
老王家门后,狗吠声响彻云霄,她怕疯狗咬人,贴着路边走。
倏然,狗不叫了,哄堂大笑。
风吹开门扇,奄奄一息的大黑狗映入眼帘。
腹部一道长长的裂痕,喷涌鲜血。
老王双手沾满鲜血,血顺着反光刀流淌,嘀嗒嘀嗒,打在大黑狗的眼睛上。
那双浑浊的眼睛,荡漾着主人的笑脸。
血腥味混着狞笑声飘来,她连忙捂住口鼻转身,又吐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频频干呕,云湘不可避免地往那方面想。
在安全措施上,谢承舟比她重视,也比她懂得更多。
可初试风月的男女正如干柴遇烈火,烧起来便忘情发狠,谁都分不出心思去关注安全套。
那薄薄一层破掉的时候,谢承舟面上显露从未有过的慌乱。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细致地帮她清洗干净,喂她吃了药。
看他慎之又慎、追悔莫及的模样,她还在心里取笑他大惊小怪。
以她的体质,出现意外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以谢承舟的身材和体力推断……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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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原本该造访的亲戚,没有来。
又过一周,还是没有。
云湘六神无主,握紧手机在房间里徘徊。
买试纸是万万不能的,湘镇巴掌大点地方,芝麻小事能传得沸沸扬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
纠结半晌,她鼓足勇气给谢承舟打电话。
嘟嘟嘟——呼叫时间越长,心揉得越皱。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谢承舟端坐上首,神情漠然。
在座之人提心吊胆,目光死死锁定振动的手机。
谢承舟皱眉,翻过手机惯性拒接,看清备注忽地眼眸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