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她偷看,谢承舟不咸不淡道:“过来帮忙。”
云湘应声,洗了手坐到他旁边。
四个碗四种馅儿,冬笋牛肉、菌菇鲜肉、玉米虾仁、素三鲜,分量不少,饺子皮一大叠。
假如全部包完,保守估计能吃半年。
“喜欢什么馅儿?”谢承舟问。
她答非所问,“我不挑食。”
穷人家小孩没有挑食的权利,不吃就饿着。
偏偏她性子倔,宁可饿着也不愿意勉强自己吃不喜欢的食物。
犹记得某年秋天南瓜大丰收,接着一连七天,顿顿都得和南瓜打交道。
这七天她几乎吃不下饭,一闻到南瓜味就头昏脑胀,恶心想吐。
谢承舟将冬笋牛肉饺子掷入盘中,“喜欢是倾向,无关挑不挑食。”
她把刚包好的菌菇馅饺子放在旁边,“我喜欢菌菇。”
于是他将叉子伸向菌菇鲜肉,捏花前偷偷塞进一颗晶莹小方块。
自初雪夜后,最近半个多月,他们相处还算融洽。
至于关系,貌似没多大变化。
像对饭搭子,每天一起吃晚饭,确切来说是谢承舟每晚来新月名府蹭饭,吃完饭歇一会就走。
有时会跟她打声招呼,有时一声不响离开。
像大佬和跟班一样,云湘跟在谢承舟身后,去过许多从未去过的地方。
比如透露着“洛可可”奢靡之风的私人会所,没点身份进不去的高尔夫球场,灯火辉煌的游艇……
貌似,又有点变化。
像现在这样一起闲聊包饺子的场景,云湘没想过。
比起带她“见世面”,看有钱人纸醉金迷,她更害怕谢承舟陪她做普通日常的事——接她下班、帮忙择菜、一起吃饭、并肩散步……
日常小事太温馨,容易给人营造“家”的错觉。
“是不是快冬至了?”
“嗯,下周二。”
“那下周二我就不做你的饭了。”
手一顿,刚成形的饺子立刻变形。谢承舟侧目睇她,问为什么。
云湘不假思索,“冬至团圆,你不用陪家人吗?”
电压不稳,灯蓦地晃了下。
谢承舟沉吟道:“我陪你。”
云湘哑然失笑,“我又不是你的家人。”
气氛从这开始变冷,谢承舟默不作声。
自知说了不动听的大实话,再开口必定热脸贴冷屁股,她索性闭嘴。
煮好饺子,云湘喊谢承舟,没有回应。
再喊一声,谢承舟这才下楼,脸上冷着没表情,不知是喜是忧。
窗外风声簌簌,窗户时而砰砰,两人对坐无言。
忽然,一颗饺子落入碗里,她错愕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眼眸。
深不见底的瞳孔中,似有悲伤暗涌。
她轻声道谢,夹起他送的饺子,咬一口,有甜汁沁出。
还以为塞的是钻石,没想到是冰糖。
等等……饺子里塞冰糖,好像是南川人的习惯。
莫非这是她妈妈以前住的地方?
谢承舟瞧着没有细说的意思,她也就没问。
夜深,云湘躺在床上刷手机,谢承舟裹着浴袍出来,边倒热水边说:“今晚一起睡。”
语气无波无澜,云湘应声“好”,后知后觉呼吸一滞。
“……什么?”
该来的终究要来了吗?
他气定神闲地喝水,喉结上下翻滚,未干涸的水珠随之震颤,反射光亮得晃眼。
云湘低头避开,抱紧双膝蜷缩,失魂落魄。
“铺一张床省事。”
这不和男人说“我就蹭蹭不进去”一个道理?
见她忸怩不安,谢承舟饶有兴致打趣。
“放心,我晚上吃饱了。”
“……”
云湘吐口泡沫,泡沫团上沾染粉色杂质,像黄昏时分的雪,白里透粉。
她脸色一沉,抬起水龙头冲掉泡沫,接水漱口。
深冬的风凛冽狂躁,一阵一阵拍打窗户,驱散好不容易酝酿出的零星睡意。
云湘翻身平躺,注视身侧的模糊轮廓。
谢承舟睡相好,水平躺着,双手自然压在被褥上。
“睡不着吗?”他掀起眼帘,睫毛在黑暗中和缓摇曳。
“嗯。”云湘咕哝,鼻音有点重,声音黏黏糊糊。
谢承舟侧身,越过两人中间天然形成楚河汉界,环上她的腰往自己身边揽。
“干什么!”她如同受惊小鹿,猛地扑腾,扒着床沿抵抗。
她不肯过来,谢承舟自去就她。
床垫起起伏伏,下陷愈来愈深,辛香愈来愈浓。
极富侵略意味的男性香,在旖旎夜色中氤氲缭绕。
经空调送出的干燥暖风加热,香料分子热扩散,野蛮地侵入鼻腔。
结实胸膛紧贴后背,一双矫健手臂紧扣腰身,坚硬下颌骨抵住头顶,一呼一吸全是他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