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婆又怎么了？”
“没怎么，去希尔顿住几天。”
“希尔顿基本是封闭管理吧？”梁隽捂着胸口咳嗽，“你好狠的心。”
谢承舟闭眼，往后靠，有气无力道：“我是真的没办法。”
接二连三有人问起云湘，七中陈老师一周没等来云湘回消息，特意去亿通蹲谢承舟。
“谢谢关心，湘湘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没让她看手机。”
公共电梯间，叶沁探出脑袋，“谢总，云湘是不是生病了？”
谢承舟不答，叶沁亦步亦趋，“她喜欢的机器猫，您可以帮我转交吗？”
赵渊拦住她，“你给我就行。”
等电梯的同事们挤眉弄眼，暗暗嘲笑叶沁热脸贴冷屁股。
“Big胆，这可是未来老板娘的好姐妹，岂容你妄议。”
“姐姐~奴婢知错啦。”
叶沁无视冷嘲热讽，遥望徐徐关上的电梯门，扬唇一笑。
*
验证是否适应一个地方，只需测试对时间快慢的感知。
按理来说，病房里的一天，比外面的一天要短。
六点半起床，早的话八点多睡觉，晚的话九点半睡觉。
可最初进来的三天，时间流过常年未疏通过的下水道，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后来一阵急流冲走污物，流速稍微快一点。
云湘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四、五……原来住进来五天了。
期间做过一次mect，反应没有之前强烈，丢失的部分记忆，次日就全部记起。
衣服从红色条纹变成蓝色条纹，她也从重点监护病房换去普通病房。
十六个精神病，加七个病人家属，家属还有男性，二十多个人挤在三十平的大病房里。
“云湘，吃饭了。”
护士在大厅门口招手，云湘木木地走过去，取了餐具排队。
前面女青年转过身，面对她絮絮叨叨，云湘没理她。
忽然，女青年抓住她衣摆，半含撒娇意味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在和我说话？”云湘一头雾水，“我们认识吗？”
“我叫何净秋，和你同一个医生的。”
打完饭离队，何净秋占好座位朝她挥手，她装作没看见，找角落位置落座。
开吃前第一件事，挑土豆丝儿。
何净秋端着饭坐到对面，歪着脑袋问：“你不吃？”
“嗯。”
“给我吃。”
两碗相撞，勺子伸过来卷走土豆丝儿，抖落两颗饭粒。
云湘皱眉，仅剩的一点兴致消耗殆尽。
晚饭后自由活动时间，部分人热衷于留在大厅看电视，部分人回床上躺着，云湘则喜欢一个人待在走廊尽头发呆。
不过，今晚有人占了“她的位置”，她不得不另寻地方落脚。
大厅人略少，她挑了个角落，拿着钝铅笔瞎写瞎画。
旁边有两个女生，年纪和她相仿，一个卷发圆脸，微胖，一个扎丸子头，瓜子脸，苗条。
微胖女生低声讲她男朋友，“我男朋友是钱江本地人，在读大学，人很高，长得也很帅……最重要的是，他很爱我。我长得丑，家里条件一般，读书也读不好……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辛涵，你谈过恋爱吗？”
苗条女生摇头，“没有，以前爸妈管得严，我几乎没有和男生说过话，上大学也不太敢和男生说话。”
“天啊你居然是大学生！读的哪个大学？”
“现在不是，我去年毕业了，在钱江大学。”
“好厉害！”
云湘自动屏蔽噪音，在纸上无病而呻。
【我从未意识到自己为世俗所塑造，从未有过剖出箴言之下悖论的意识。
我自然而然地接受主流思想，信以为真，并且将之奉为圭臬。
突然，苦难与疾病扼住我的咽喉，强迫我吐出那些年囫囵吞下的真理与美德……】
阴影投落纸上，云湘忙用双臂压住，回头看是坐她旁边的苗条女生。
“我在徐贞老师办公室见过你。”视奸她的是苗条女生。
云湘同样没理她，收好纸笔径直回病房。
一次冷待并不能令辛涵望而却步，搭讪次数多了之后，云湘无法将她拒之门外。
这位学妹貌似对她很感兴趣，仅一面之缘便记住她，机缘巧合之下在精神病院相遇，又认出了她。
问她原因，辛涵只是说：“可能这就是文科生之间玄乎其玄的磁场吧，我们内心深处，一定存在相似之地。”
因辛涵之故，她又结识了微胖女生谢箐，过两天何净秋也加入她们。
成年人经过潜移默化，社会性已无法根除。即使她一开始坚决不愿意融入，可心里始终有个地方，埋藏着对关爱与陪伴的强烈渴望。
她慢慢认识到，这里的人，并不每个都疯疯癫癫，是她先入为主，筑起偏见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