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羞赧。
他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眸光莫测:
“原来在母后心里,儿臣就像只狡诈多变的狐狸么?”
荷华冷哼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
“是啊,儿臣向来有数。”他喃喃低语,忽而提起玉壶,仰头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她刚想开口,不料他直接将她抱起,令她坐于梳妆台上。铜镜冰冷地抵着她的脊背,似是要将她推进镜子里的世界。
她只感觉仿佛有滚烫的火花顺着腰腹蔓延,势要将她整个人燃烧殆尽,背后的肌肤却是冰的冰,凉的凉。
“别……别在这里。”她小声请求。
第31章 雅音(3)【精修】知我者,谓我何求……
话音未落,身子便是一颤。
重重的撞击之下,她的脑海里似有烟火刺啦炸开,眼角洇染出一片湿红,贝齿死死咬住朱唇,竭力抑制住动情的吟声,但总归还是有一些漫溢出来,细细碎碎,愈发令他心生愉悦,加快了速度。
十月末的下弦月,薄薄的银光映亮了镜子,也映亮了镜前的人。忽而整个人被翻转过来,繁复的罗裙堆叠于腰间,如花瓣层层绽放,然而最娇嫩的花蕊却已被雨露打湿。
他在她耳边呢喃:“看着我,也看看你自己。”
狂风骤雨的洗礼下,她唯有垂眸注视着面前昏黄的铜镜,灯火明灭,光洁如水的镜面里晃动的一双人光影绰绰,竟一时间分不清究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又或者说,于他们而言,真的重要吗?假的,又要紧吗?
她心里不觉叹息,最终却弓起腰身,将自己与他贴合得更紧。汗水濡湿长发与寝衣,贴在身上,潮热之感,如影随形,让她几欲挣
脱却不得其法,只剩下晕红的面色,气息微喘。
情至浓处,她总算听见他的承诺:
“即便宫内真有喜事,二弟也必不可能迎娶云若。”
她下意识追问:“怎么说?”
却被他以吻封缄。
香津浓滑在彼此舌尖缠绕,摇光吻得很霸道,也很深入,像是乌云蔽天,也像是夜色在山涧直罩而下。
荷华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坠入无边的黑暗里,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地想将自己与他贴得更紧密。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时,只听得他在耳边喃喃低语:
“距离旭日升起还有一阵子,不说这些,信我便是。”
又不知过了多久,床帐摇曳的幅度渐渐变小,最终归于安静。
沉沉夜幕笼罩下的宫廷万籁俱寂,唯有铜制的滴漏里偶尔传来几声水珠坠落的滴答声。
云雨初歇时,荷华已经睡去。
凝视着怀中人的睡颜,摇光不由得神思游弋。
如今前朝以丞相顾威为首的势力,步步紧逼,要求自己彻查宸王烨遇刺一案中,刺客与兆朝遗民的联系。
自己翻看卷宗与证词,一切都无懈可击,直指刺客就是兆人。甚至,指示他们的人,都与兆朝王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正是因为无懈可击,才愈发加重了他的怀疑。
太明显了,明显到几乎就是告诉所有人,王后便是幕后主使。
但依照自己对荷华的了解,她不至于直接让人刺杀父王。毕竟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父王才是她在宫中最大的倚靠。
甚至,自己就是利用她的恐慌与孤苦无依,才能顺利返回王都。
想起那日自己在长门园暗道里遇到的昏迷不醒的荷华,摇光眉心紧蹙——如果真是当年纾夫人留下的后手,那发动的时机也应该是荷华的孩子被立为太子之后,而不是现在。
但此事如果与纾夫人无关,又会是谁呢?
摇光越想越觉得一切都如同乱麻,理不清楚头绪。
忽然之间,他的耳边又回响起今日时鸣对自己说的殷苛会在鹿鸣居宴请玄止一派的官员的事,摇光眸色愈发深沉。
无论如何,这个节骨眼,殷苛联络玄止的人,不管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荷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得想个法子,去那里看看才行。
许是感觉有些冷,荷华无意识地呢喃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摇光索性不再去想,只是搂紧了对方,阖上眼睛。
倦意如潮水般袭来,他睡前依稀想到,唯有丝帛上那些稚拙之语,才能看得出当年初入紫宸宫时,那天真懵懂的青衣女孩的几分影子。
……
第一缕晨曦照下的时候,荷华悠悠转醒。
帷帐顶在晨曦的光照里如湖面水波般荡漾,她侧过脸,枕边空无一人。
念薇端着盛满清水的铜盆与丝帕缓步而入,随后为荷华披上一件外袍。博山铜炉里的龙涎香已经焚烧殆尽,唯余下满殿甜香。她站起身,广袖轻拂,带起一阵微风,似要将这密不透风的香气一并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