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阿姊就和王兄在一起了。可以说,我的王位,全靠着阿姊向王兄求宠维系的。不然,在当年王兄杀了王叔,带兵进入碧落城之际,郢国就该改朝换代了……”
“可陛下才是正统。”齐清不动声色地道,“妾其实有些疑惑,为何临渊君明明是先王长子,却自幼生长在郢襄公膝下。”
“因为……”涉及宫廷秘闻,郢王钰有些犹豫,但四下无外人,齐清又是他的妃子,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
“因为王兄的母妃玉姬,原是襄王叔未过门的妻子。只是后来一次宫宴上,她被父王相中,所以才入了宫。后来襄王叔私下与玉姬相会,被父王发现,父王盛怒之下处死玉姬,当时玉姬刚刚生下王兄,阖宫上下流言四起,怀疑王兄血脉。襄王叔主动上交兵权,带着王兄回到临渊郡禁足思过。襄王叔走后,父王便一病不起。”
君夺臣妻……
难怪颜瑾身为王长子,成长经历却如此复杂。
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究竟是谁吧。
郢王钰苦笑:“我与阿姊虽占了个正统的名头,但母后去世得早,父王因为玉姬之死,身体日益病重,朝政为贵妃和三哥的党羽把控。眼看父王殡天,三哥想要篡权夺位,最后还是襄王叔带着王兄,从临渊郡千里迢迢奔波而来,替我杀死了三哥和一批有异心的反臣……”
他闭了闭眼,“襄王叔助我登上王位,可最后,寡人还是一样处死了他。甚至……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蓦地回过身,将头靠在她怀里,“寡人……是不是很无能?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庇佑不住,还得靠着她来平衡朝政。”
在她怀里,少年的肩膀颤抖着,梦呓般喃喃:
“清儿,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你了。我也只有你了……”
面对郢王钰的脆弱与无助,齐清犹豫片刻,低低“嗯”了一声后,将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打着。
有不知名的箫声从琼玉台上传来,清清亮亮,孤寂无比。
她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的,齐清,你可以演的。
就像以前母亲教你怎么侍奉夫君,你可以演得天衣无缝。
先掉眼泪,然后给他慰藉,最后挑拨他和临渊君之间的信任。
你是宸国的细作,别忘了你此行来郢国的目的。
可看见十九岁少年那双落寞的,有些消沉的眼睛,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陪着他,在屋檐下裹着大氅,坐着看了一整晚的雪。
第一次,她做不到下定决心,去欺骗他。
天明之际,她从承乾殿出来,忽然一队精兵走过,将她拦下。
齐清正要开口斥责对方胆大妄为,侍卫长却将一个细颈玉瓶,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问她:
“夫人可认识此物?”
齐清摇头,“耿侍卫为何突然问本宫这个?”
侍卫长却道:“雪月夫人虽矢口否认,可这瓶毒药却是从夫人的初元殿里搜出来的。属下奉昭公主之命,彻查下毒一事,得罪了。”
第149章 清庙(16)御驾亲征。
与临渊君颜瑾中毒的消息,一起送回紫宸宫的,还有云中郡守沈奚派羽檄驿卒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郢国以宸国细作给临渊君下毒为由,派遣郢军进犯云中郡。
从战报来看,郢军来势汹汹,打得东境军措手不及,霜禾隘首战大捷后,郢军势如破竹,一路直向盛阳城而来。
一旦盛阳城失陷,宸国王都的东北方向再无防守之力。
荷华连夜召集沈冉、廖若和姜璘等人入宫,和摇光一同商讨对策。
“临渊君表面借口说是十二月末,有我们的细作给他投毒,但从行军路线来看,十月起他就一直在谋划此事,不然霜禾隘不会那么快就失守。”廖若眉头紧锁。
荷华亦是道:“哀家虽有预料,但没想到他会直接挑年关之际行军。”
“是他的风格。”摇光苦笑,摇头道,“年关将近,驻守的士兵一心期盼着
过年,无论是巡逻还是放哨,警惕都会放松很多。”
他的手在地图上点了点,“兵贵神速,盛阳城位于漓河东岸,若我预判不错,临渊君如果是十月就在准备进兵的话,恐怕已经派人在漓河上游狭窄河段修筑好了堤坝,拦截水流形成湖泊,积蓄水量。”
“筑坝蓄湖?”荷华一怔。
摇光颔首:“若我是他,我不会放弃漓河这么有利的地理条件。一旦堤坝修筑完成,秘密挖掘引水渠道,就能将蓄水导向盛阳城东侧,待水位足够高时,掘开堤坝或渠道,利用水势冲击城市西侧城墙或通过东岸低洼处,倒灌入城。如此一来,不出十日,盛阳城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