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在外面吹了会凉风,她正想回自己营中歇息,忽而瞥见附近的树丛里有个探头探脑的瘦小人影,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半晌,见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荷华不禁向前走近一些,结果见她过来,那人又飞快地逃跑了,只剩下一弯弦月如勾,野草在风里起伏。
难道绥宁县还有活着的人?
荷华不由得留了个心眼,于是命人在地上放了一盘馕饼,又吩咐两个士兵,藏在附近等候。
次日早晨,天还没大亮,果然士兵押了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过来,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因为瘦,所以眼睛在尖尖的脸上格外的大。看到荷华时,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张馕饼。
“你是绥宁县人吗?”荷华温声问道。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把馕饼背到身后,好像生怕被人抢了。
廖若一看便明白,肯定是遭了兵祸,估计吃的东西都给抢没了,饿了好几天。这样的灾民她以前行军路上隔三差五便能遇见,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还得时刻提防着他们抢军粮。
荷华却生出几分同情,摇头道:“算了,放了吧。”
想了想,荷华又让侍女给她包了几块馕饼,让她带走。
送走小姑娘后,廖若对她道:“小君,明日就要继续行军了,这次恐怕要和耜军在牧野原正面交战,您当真要跟着一起去吗?”
她很是有些犹豫:“北疆奔狼骑的残暴更胜耜国军队,您要不然还是在绥宁县这里待着吧,末将担心……”
荷华摇头:“没关系,你们能受得,本宫一样能受得。”
她轻轻抬起双眸,问她:“廖若,抛开你是少良造的身份外,你可知道,你手下的士兵为何听命于你?”
廖若想也没想,回答:“军营里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他们大部分人都打不过我,再者说来,我既然是他们的头儿,自然要与他们同吃同住,同进同退,更重要的是,我能带他们打胜仗,有胜仗,自然就有军功,有军功,回国以后就能奔个好前程。”
“可本宫只精于骑射,单论武力,其实比不过大部分士兵,你刚刚说的第一条,便是作废。”荷华平静说着,“若是后面几条,本宫也失去了,日后怎么可能会有真正忠心于本宫与公主的军队呢?即便有,也不过是想将我们当作傀儡罢了。毕竟权力的本质,向来是自下而上,有实力者居之。十万精兵,足以覆灭一个诸侯国了。”
廖若隐约有些明白荷华的想法,许久,道:
“末将自当保护好小君的安危。只是……”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恕末将多言,这条路太过艰险,只望小君能善始善终。”
面对廖若的
好意,荷华微微一笑,没再多言,只是遥望着远方山头逐渐升起的一轮红日。
下午,荷华正要带刚煲好的白羹,与廖若一起去摇光的帐子里探望他,外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出去一看,发现是早上的女孩。
她身后还跟着五十多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女人,有梳妇人发髻的,也有未出嫁少女样式的。看打扮,应该都是黎地的普通农人。
李敢道:“王后殿下,这些妇人一个个说自己想从军,要不将她们都赶走?一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为首的妇人搂着先前见过的女孩跪下来,恭恭敬敬给荷华磕头。
“我们的村子都被耜狗烧掉了,父亲,丈夫,儿子,弟弟……没有一个人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一次又一次被耜狗和蛮族的杂种侮辱。听说宸王发兵帮助我们黎国,我们没什么别的心愿,只想和你们一起,能多杀一个耜狗,便多杀一个,还请宸后成全。”
说话时候,其余女人同样纷纷跪下,她们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复仇的熊熊怒火,那火焰是如此炽热,几乎要将注视的人吞噬掉。
思忖片刻,荷华吩咐李敢:“先带她们去吃东西吧。”
等人都离开,荷华转向廖若: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女子是因为你才来的。”
廖若:“我?”
荷华颔首,“你毕竟是宸国,甚至是目前中庭的诸侯国里,唯一身居高位的女将。本宫当初提拔你,亦是为天下女子起了一个示范的作用。她们看到你,自然会觉得,你可以成为将军,她们又为何不能上战场?”
廖若沉吟,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荷华又问她:“你可曾训练过女兵?”
廖若摇头:“不曾,毕竟女子从军是少数。不过女兵若要训练,恐怕要避开重体力对抗,注重轻甲短兵与敏捷性。之前听闻雍国‘技击之士’中亦有女卒,侧重夜间奇袭与情报刺探。小君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