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后，站起身，道：
“上将军白猊既已战死，临渊君又回郢国，那之后的仗便由我这个妹婿上阵领兵吧，我的二弟苏日勒会作为副将，陛下的国尉许牧为参议好了。”
说完，他松了松手腕，歪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说起来，我也很好奇被你们中庭人传得如鬼如神的宸国太子是个什么模样。这样优秀的对手，真的很想杀一杀他的锐气，掰下他的头骨当酒碗啊。”
殿内有风吹过，头顶悬挂的嵌玉琉璃薄纱宫灯的火焰闪了闪，显得灯下男子投在地面上的阴影愈发阴鸷，可怖。
第109章 国殇（11）你可曾训练过女兵？……
因为刚打完一场生死之仗,这晚荷华睡得很沉，醒来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正午。
幽京那边传来消息，念薇一切平安,身体已经康复。荷华稍稍放下心,洗漱过后，她来到叶夫人居住的营帐，询问她营中伤兵救治得如何，什么时候能随大军一同前行。
毕竟听摇光的意思,耜国刚刚撤退,得趁着耜王奕还没有加派兵马前，抓紧时间占领绥宁县作为据点。
叶夫人刚想回答，五大夫李敢突然进来，神色匆匆禀告道：
“启禀王后,太子殿下收到耜兵正在牧野原重新整编的消息,勒令即刻拔营，朝绥宁县进军。”
营内所有人皆是一惊——这么快？
然而军令不可违，荷华颔首：“知道了，本宫这就命他们开始准备。”
“伤兵怎么办？”叶夫人迟疑道。
想了想，荷华吩咐道：“轻伤者一起随军,重伤者找一队精兵送回延夏城。”
李敢微微一怔,片刻后，开口：
“王后殿下,太子的原话是伤兵也一起随军。大宸的将士,皆是身经百战而不退者，若是行军过程中，有伤兵死了，那也只能……怨他们命不好。活下来的士兵,才是大宸需要的士兵。”
听到李敢的话，荷华沉默着，最终对叶夫人道：
“路上照顾伤患的事，就麻烦夫人和一众大夫了。”
宸兵的军纪因为被摇光狠狠整顿过一番的缘故，抵达绥宁县之际，皆是十分整齐，但令荷华意外的是，整个绥宁县静悄悄的，城外不见任何人影。
按理说他们打着的是新继位的黎王景的名号，黎地的百姓应该喜不自胜，但别说出城迎接王师，城门旁看守的士兵都不见踪影。
直到入城，眼前一幕才让荷华霍然怔住。
举目望去，四处皆是烧得焦黑的房屋，断壁残垣间飘出缕缕青烟，断矛刺穿孩童襁褓钉在木门上，血顺着门槛凝成褐痂。风掠过焦土，卷起残破的酒幌，食腐的乌鸦在半空中盘旋着，嘎嘎的叫声沙哑难听。
“探查过了，整个绥宁县，几乎……无一活口。”
派出去的探子回来，脸上同样有着于心不忍的神色，“耜国在撤兵时，对绥宁县……进行了屠城。”
众人皆是沉默。
荷华垂下眸，兵匪兵匪，其实自古以来兵与匪相差无几。民间一向喜欢将一些纪律差的军队比作蝗虫过境，之前宸兵针对不肯投降的地方，也有过屠城行为。但如今看来，耜兵单纯就是为了不给他们留下任何粮草补给，残暴程度更胜一筹。
因为死尸堆积，屠城过后往往还会跟着瘟疫爆发，绥宁县这个样子，基本上是不能住了。
半晌，摇光总算提起缰绳，转过马头，吩咐道：
“在城外找一处干净的地方扎营。”
忙活大半宿，一众将士总算安顿下来。
深夜的营帐寂静无比，只有火盆里的木柴发出烧裂后的细碎响声。
第一次亲眼见到屠城后的惨状，荷华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觉，索性披衣下床，站在营帐外眺望不远处的绥宁县。
荒芜的田野上，高大而死寂的县城静静伫立，远方的山丘传来长长的狼嚎，明明是盛夏，却凄凉得犹如深冬。
向几十米外摇光居住的帐子看去，里面依旧灯火通明——他大概还在和沈冉他们研究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荷华看过黎地的地图，从绥宁县向西，便是牧野原，牧野原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座城池，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黎国的王都朝灵城。
也就是说，牧野原一战，将会成为决定宸耜之争里，宸国能否占据上风的关键。
安营扎寨的时候，她听廖若提过一嘴，说耜王奕派来的新将领，正是率领风炎部奔狼骑的大王子那木拉赦尔寒，在北疆草原上有着杀神之称，残暴无比。
同样是他，在黎国一众王族被俘虏回耜国的北上途中，不耐烦直接砍掉了黎国太子的头，导致黎王阏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希望牧野原一战，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