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算另一种程度的宠妾灭妻?
荷华被自己突然浮现出的这个念头惊到。
不由得晃了晃头,将它赶出脑海里。
见她又走神,摇光更加不满,直接揪住她的双颊,“小名——”
他甚少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然而皎洁月光下,依旧显得整个人风神俊雅,仿若瑶林琼树。
如果这株琼树不死缠着她要名分就好了。
荷华将他的手拿下,摊开他的手掌后,用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写了一个“曌”字。
细腻如脂玉的指尖轻轻触及他掌心里的薄茧,有微微的酥痒。
荷华的手很漂亮,皓腕胜雪,柔荑似笋,十指若削葱根,又因为在外征战,不似宫廷里,因此没有涂任何蔻丹,愈发显得霜洁如月。
等她将一整个字写完,他蓦地握紧她的手,不肯松开。
她轻声道:“我的名字为父王所取,因为出生时在十月二十四日,恰是大昭宫最后一朵荷花凋零的时候,母妃不敢有任何质疑,不过私下里,她觉得‘曌’字更为光明灿烂,她说她一生微贱如蒲草,不希望我也如此,所以给我取了‘阿曌’的小名。”
“只不过……”她脸上闪过淡淡的苦涩之意,“从小到大,母妃没能来得及多叫几次这个小名,便去世了。她走之后,再不曾有什么人叫过这个名字。你今夜若不提起,恐怕时间长了,我自己都会忘记。”
荷华印象里的母妃芷姬谨小慎微,恭敬温婉,每次见到女儿,都是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为九公主殿下,哪怕给女儿取了小名,私下里都不敢过多称呼,生怕因为自己的身份,让荷华失了君王的宠爱。
虽然她父王子女甚多,这一点亲自取名的宠爱,只能说聊胜于无。
“阿曌?”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摇光唇边笑容渐盛,弯起一双潋滟的琥珀眼,“曌字,明空也,万物负阴而抱阳,乃命羲和,钦若昊天,确实是个很有寓意的小名。那以后无外人时,我便唤你阿曌。”
他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固执道:“不许拒绝,只有我能唤。”
她点头,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只是凝视着河面倒映的皎皎月色。
许久许久,摇光开口:“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即便再怎样想和她共度良宵,然而军中人多眼杂,别人如何看他无所谓,但他并不想让她的名声有损。
只希望那一日能快些到来,他能够当着众人的面,与她在宗庙之前祭拜列祖列宗,行过天地大礼,向世人宣布她是他的王后。
所以,不要急,还要等待。
黎、耜二国一灭,宸国之内,再无人能阻止他登基为王的步伐。
想到这里,摇光眺望远方重峦叠嶂的山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戾气。
与此同时,千万里外的黎国王都朝灵城,王宫之内,面对临渊君颜瑾撤兵离开的消息,耜王奕狠狠发了一大通火。
他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玄色深衣束革带,高冠斜插玉簪,腰间玉璜随步轻晃,虽貌不惊人,但举手投足自带国君的威严之气。
然而此刻这张威严的脸上青筋毕露,面容扭曲。
一旁,铜鹤鎏金万字纹座屏下,满地都是摔碎的玉盏残屑。
“临渊君跑了?”耜王奕咬着牙,恨声道,“这个颜瑾!!枉寡人对他那么信任,连骑射改革的法子都交给了他,他竟然这样对寡人!!”
——中庭六国之中,耜国是军事化变革最为彻底的,耜王奕在没有与风炎部结盟之前,便在军中推行“胡服骑射”,骑兵独立成军,机动性远超传统车兵,结盟后更是借着北疆的龙血骏马,大大提升了本国马匹的质量。
可以说,如今耜国军中一兵一马,皆凝聚着耜王奕的心血。
因此这次战败,折损的五万兵马,令他整个人心痛不已。
见耜王奕怒容满面,坐于席间的北疆青年只是端着玉盏,淡淡开口:“一场仗而已,不足挂齿,耜王陛下无须动怒。”
青年生得浓眉如刀削,瞳孔映着漠北苍狼般的幽光。虬结的发辫缀满银铃与狼牙坠,青铜护额嵌北斗纹。玄铁鳞甲下露出暗纹皮袍,腰间悬鎏金弯刀,足蹬鹿皮靴,浑身散发着草原狼王的凛冽气息。
他正是娶了耜王奕妹妹的风炎部大王子那木拉赦尔寒,今年二十岁,此次风炎部的大君派他率领奔狼骑来黎地,正是为了让他好好立一番功绩——北疆游牧部落向来是最小的儿子继承
家业,其余哥哥携带下属和奴隶去其他地方为父亲开拓新的草场和领地。
那木拉是长子,风炎部如今的世子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排行第三,那木拉自然义不容辞承担起为风炎部开疆拓土的责任,这也是他迎娶耜王奕妹妹作为正室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