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伦有些张口结舌,他看着花丛里穿着一袭宁绸双绉旗袍,眉眼灵动的魏七小姐,突然就领悟到了,为什么在袁闵礼选择魏静芬后,她能够改弦易辙的那么快。而在与男士的交往中又能那么主动的表达情绪和把握节奏了。
因为她并不是真的很在意。
“可是,这样会耽误你……”
“耽误?”魏静怡笑道,“绍伦哥哥,你会使用‘耽误’这个词就说明你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女孩子青春宝贵,要抓紧时间嫁人,这其实也暗藏对女性的不尊重哩。”
她睨了他一眼,“女孩子一定要抓住机会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然后相夫教子过一生?家里是这么教的,我原先也信了,所以才会想跟你好……但现在我不信了!”她步伐翩跹的在花丛中流连,“我尚不知道自己要过怎样的人生,我要每样都去试一试。”
方绍伦愣住,好像突然之间在这个他一直不曾正眼相待的女孩子身上发现了一些新的可贵的品质,都令他有些羞惭起来。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来个联合?”她巧笑倩兮的望向他。
他垂下头,“这事我得想一想。”
“是要跟别人商量一下吧?”魏静怡促狭的眯眯眼睛,“绍伦哥哥,我上次问你为什么不喜欢花,”她丢下手中的花枝,转而拔出一颗柔嫩的草来,趁他不防备,调皮的拈在手中,搔了搔他的鼻尖,“自然是因为这草更肥实可爱些了。”
方绍伦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她笑嘻嘻的跳开去。
园中一声轻咳,两个人转头,却见魏司令和方老爷正站在花园入口处,大概也是饭后预备到花园里来散步消食,看见二人打闹,露出个笑模样,转向另一条小径走了。
魏静怡冲方绍伦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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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魏司令一再挽留,方学群还是谢绝了留宿魏公馆,选择了入住礼查饭店。魏司令苦留不住,只得派了一辆车子并一个司机供方学群使用。
方绍伦深感头疼,不便借宿便不止逗留一两天,看样子他爹要在沪城盘桓一段时间,不由探问道,“您这次到沪城是有事要办吗?”
方学群点头,“既然来了,自然要等事情有个眉目再回去。”
“什么眉目?”
“你的婚事。”方学群叹了口气,“我前几日梦到你姨娘,怨怪我不把你的事放心上。爹这大半年身体着实不好,精神头总是不济,这个你是清楚的。我私心里看你跟绍玮没有半点分别,其实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绍玮掌了家业,你的婚事爹只有更上心的,横竖不能让你太吃亏……”
他絮絮叨叨,方绍伦听在耳朵里,不免胆战心惊。
入住饭店前,车子先绕道复兴路的公寓。
方学群和丁佩瑜打量着公寓内部的装修。丁佩瑜看的是家具、软装,连连夸奖,“定坤好品味。”方学群看的是地段、面积,也很满意的点头,“定坤还是会办事的,这房子买得极好。”又转头训斥方绍伦,“你三哥客气一句你就这么住下了?实在给你拨了款子,不够你找套好房子住?”
张定坤忙毕恭毕敬的奉上一把铜钥匙,垂手道,“老爷子千万别这么说,我这房子买了确确实实是为西南来的人有个落脚的地方。大少爷也是我苦劝才住下的,每个月物管水电都交着,空着也是浪费,我来沪城的次数又不多,尽够住的。”
这厮真是张口就说瞎话,来沪城考察的那批掌柜可不就是住的饭店么?连周家舅爷也是住的饭店哩。还说来沪城的次数不多,上个月不就逗留了一月有余么?
但方学群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不管在外如何铺排,如何抖派头,还记得自己是方家的人就好。
他抬抬下巴,丁佩瑜上前接过钥匙,代表张三爷这份恭敬,方老爷收下了。
张定坤和方绍伦先将方学群和丁佩瑜送到礼查饭店,再返回公寓。张定坤在回来的车上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两人坐在后排座,在衣衫掩盖下,他的手指摸索着插入软嫩的指缝间,反复的勾连。
大少爷原本心情就不太好,一缩再缩,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他的表态全不管用,张三一双狼眸紧紧盯着他,眼睛要是能吃人,估计这会已经在他肚子里了。好在是魏家的车子,张三到底不敢过于放肆,只能打着眉眼官司。一进公寓电梯,一双胳膊钳着方绍伦肩膀,两片唇迫不及待的追寻而来。
方绍伦本就蕴着怒火,又暗含惆怅,被这胡搅蛮缠弄得气血上涌,“噼啪”两巴掌就甩了过去,打在厚脸皮上清脆作响。
张定坤不管在西南还是沪城都能算个人物,出入前呼后拥,“三爷”的招呼声不绝于耳。唯独在他家大少爷面前,不是挨耳刮子就是挨窝心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