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松云没生气,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哪里对我有意见吗?”
白青栀一愣,起身抱住他,感觉自己某个位置隐约痛了一下:“没有,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很爱你,但是我不能接受我变成omega而已。”
“我能理解,”范松云皱眉,“我只是不明白,alpha和omega的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体位对你来说意义很重吗?”
“啊?”白青栀这次真懵了,他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他只觉得不愿意当omega天经地义,但是却没仔细思考过。
范松云松开他,叹了口气:“我真的要走了。我想知道你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不知道。”白青栀眨巴着眼,沉默一下,“我会想一下的。”
范松云已经推开门了,还回头看他一眼:“我不希望你是真的歧视omega,可能是这个世界所展示的教育……”
“我睡觉了。”白青栀不去看他,“我自己会考虑的,你走吧。”
他听见门轻轻响了一声,却没去看,只是一味地趴着,把脸埋在枕头里,试图用拙劣的方法闷死自己。
但是酒店的枕头很新,透气性很好,还喷过香,他除了闻到上面的檀香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白青栀放弃了,翻了一圈又翻回来,躺在床中间思考。
我真的歧视omega吗?他罕见有点疑惑。
他其实并不觉得,他对omega没什么意见,更多的是一种不甚熟悉的好奇和陌生,他见过很多厉害的omega在学术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绩,但是更多是被婚姻和家庭泯灭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他只是很在乎那个发/情/期。
白青栀想了很久,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丧失理智的时候,然后为了不让大量抑制剂伤害身体,就匆匆忙忙地赶紧找到伴侣,年纪轻轻地结婚生子。
这种紧迫的人生让他感觉残忍。
他没和omega发生过关系,甚至都没被他们的信息素抚慰过,但是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他很少出现不能控制的易感期,除非生病。
但是omega显然不能。
白青栀拿手拽着两个被角,又用脚勾住下面的被角,来回滚了几圈,把自己圈成了一个白色的蛹。
他好像明白了,他恐惧被逼迫的感觉。
就像是年少时那杆对着他的枪,不得不接受的每月一次的发/情/期,和理论上应该绝对服从的带刀侍卫。
他只是害怕被剥夺选择的权利,被逼到生死线上挣扎。
那他为什么还和范松云在一起?
范松云明明一直在步步紧逼。
白青栀沉默着蜷缩在被子里,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他真的那么厌恶这种逼迫感,他应该在昨天把范松云掐/死,或者至少坚定一点,不去跟踪范松云。
但是实际上范松云步步紧逼,而他已经不自觉地陷入其中。
他自己放弃了反抗,带着微不可查的抵触,全盘接受了范松云。
他接受了十年前少年时代发出的誓言,接受了范松云把他捆绑在自己身边,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从此被烙上范松云的烙印,从此别人看他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猜测——范松云的情人?
他想起来自己曾经问过牧良的问题,爱情是什么?
他曾经坚定地以为爱情应该让一个人更自由——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甚至更不自由了。
他被剥夺了曾经的纨绔子弟的身份,白少爷的形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太子的情人,关系暧昧的带刀侍卫。
他不能回到学校,也不再能彻夜在酒吧里鬼混。
他被限制在范松云有关的一切里。
但是他此时此刻也并不想离开。
他不想此时此刻做带刀侍卫,不想此时此刻变成omega。
但是他此时此刻爱着范松云,他还留在他身边。
白青栀嘴角勾起来,然后他笑了起来,含着略有略无的自嘲——这个时候想起范松云竟然还会感觉开心吗?
他第一次被逼迫得这么紧,紧到不仅仅是生死的问题,还有他以后的人生,都不急不可耐地要被把握在范松云手里了。
但是他此刻却躺在床上,安静地让他感觉困倦,他甚至想睡觉了。
他想起来自己曾经也在酒吧里遇到过让他感觉舒服的omega,但是他没有留恋过,以后也没再联系。
反倒是范松云又争又抢,最后却真的把他留下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为什么了,这个答案合理而荒谬,让他感觉像是一个黑色笑话——其实他爱的就是被逼迫的感觉。
童年的放逐,生死线上的挣扎,被逼到墙角的绝望混在创伤里,把他塑造成一个惊弓之鸟,本能地抗拒一切让他不够自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