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抬手:“请巨子收下,莫要推辞。”
巨子接了盘,却将那纸张倒扣过去,没有去看,遮挡住他人打量的视线。这才又道:“你何以这般笃定,你授业恩师为墨家弟子。”
四爷反问:“兵器锻造,而今哪家胜得过墨家?”
巨子自傲:“无门派可出其右。”
四爷便撸起袖子,亮出袖箭来:“恩师教导时日短,小子只学些皮毛。近两年于雍城,试着打造防身兵器,此乃小子设计锻造,巨子可要一观?”
巨子眯眼看去,而后招手:“近前来。”
四爷起身,走了过去,将手腕递给对方。
此物带锁扣,无锁打不开。巨子反复打量,而后目光复杂的看这个文渊侯:“看来,文渊侯所猜测并无错处,你授业之师,确乃墨家子弟。”
四爷一脸释然,而后退了回来:“白瓷烧造之法,归于师门,也算了却恩师遗愿,请勿要推辞。”
甘罗在车上朝这边看:文渊侯乃墨家子弟?诈术耳!舍小必谋大,他到底图谋墨家什么?
一见面便送墨家大礼,墨家不接不成,可拿了……即便他说是他转交的,可不藏匿,守信诺,当真是人品无暇。
此等君子,与墨家又有这般渊源,能杀否?
甘罗抓了果子啃着:无事!危机已解除!
他就听见文渊侯又说:“巨子,小子不敢厚颜称自己为墨家弟子,但能否请您赐小子以信物。不瞒您说,曾有刺客刺杀于秦王,被长公主羁押,长公主断定其为墨侠……小子不忍墨家子弟蒙难,便设法将其安置于雍城。这位兄长与门派中颇得人缘,因而,雍城聚集墨家已然二百有余。”
巨子:“……”
墨家弟子:“……”
四爷依旧腼腆:“小子对墨家所知不多,只知墨家可共财!虽无弟子之名,但终归不算外人。可兄长们尽皆客套,不受小子一饮一啄。您赐我信物,如此这般,回雍城之后,予他们一观,我等方能相处。”
巨子沉默了,久久未曾言语。
甘罗差点没笑出来,今儿巨子所带之人,尚且不足三百。你却说,你那雍城有二百多墨侠!
墨家影响极大,工匠多留于本国,以工艺为生,此等算不得墨家核心,盖因此等人多是以谋技艺。然,墨家技艺传承,极其严格,收徒得秘法者,寥寥。
此等人若不为官,只是技艺谋生,便不能算墨家核心。
而墨家核心之人,少之又少。
第一,他们得舍家财。
第二,他们得过的了清贫日子。
第三,他们得严格服从。
第四,他们得为弱国牺牲。
只这几点,就问,有几人能做到?这哪一条不是抛家舍业,不是以身殉道?
此有悖人性人伦!
这种境况之下,雍城聚集二百余人之众,何等了得?
甘罗心说:让之以利,威之以势,焉有不可谈之理?
果然,就听巨子问说:“侯爷既与墨家弟子来往频繁,焉能不知墨家之道?”
四爷点头:“对墨家之道,所悟尚且粗浅。”
“非攻!此言是否听闻过?”
“听过!常寅兄长刺杀秦王之后,便听闻他对此言讲解。”
“那侯爷如何看?”巨子抬起头来,面色严肃,一双眼睛深沉,似是要看透人心。
“非攻!小子认同。”四爷说完,还对着他肯定的点头:是的!我认可你这个观点。
甘罗拿着果核探出头,想听的更清楚些:你认同?呵!
巨子眯眼,再次上下打量,似乎要看穿他的谎言。
可再看,对方依旧是一脸认真,“小子认同墨家此理念。”
“那你为何要侍秦,助纣为虐?”
四爷没回答这个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小子在回答此问之前,能否请巨子解惑?”
“可!请。”
四爷便问:“小子一问:诸子百家,哪家可传久远?”
巨子沉吟:“各有长短,尽皆可传。”
“非也!”四爷看巨子,“小子以为,技艺或可长存,然墨家危矣?”
巨子眼神锐利:“为何?”
四爷问他:“墨家非攻,非攻而兼爱,小子以为然。而非攻便等同于扶弱?小子不以为然。”
巨子看向韩王车驾:“侯爷欲言今日事?”
“非今日之事,确乃墨家之危!”四爷指着周围:“沿途尽皆秦军,便是尔等依仗兵器之利,损伤亦得过半!秦有雄师百万,敢问墨家有这般以身殉道之弟子,几何?今日,以十换一,秦军损的起千人,墨家损的起百人么?”
巨子面露怒色:“为道者,当万死不辞!”
“岂非将弟子推入深渊?”四爷就摇头:“便是弟子甘愿献身殉道,您可算过,您之弟子可还损耗的起?今为韩国,损一百余人。自此,秦以墨家为敌。若秦攻赵,墨家助赵,彼时,只损一百么?有备而战,墨家需得损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