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欢见她颇为厌恼地按着太阳穴,赶忙安抚,“二公主与六公主皆是兰心蕙质,秀外慧中。儿孙自有儿孙福,干娘娘毋要操心太过。”
“……儿孙自有儿孙福。”
“行了,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且安心下去吧,我也该午歇了。”
“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恼心之事,钱淑妃整个人气场骤降了三分。
延福宫的大宫女跟着就将姜岁欢送了出去。
姜岁欢并不介意这般赶客举动,她本也是心有所图才日日前来的。
要说真生出了多深厚的母女之情,自然是不存在的。
既探得了淑妃口风,她那颗悬着的心也是落下了不少。
心中松懈后,就又想将原本那些嗜好都拾起来。
说来,自己会染上这个看杂书的癖好,真同薛适那个冤家脱不开关系。
从前在浮云居陪侍的时候,就一直被他逼着读话本。
谁能想到,待她获身自由后,最爱做来消磨时间的事,也变成了读书。
姜岁欢走得很快,眼见有变天之势,领着婢女玉兰一路小跑到了资政殿。
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自然要在宫内的藏书阁尽兴一次。
两人前脚刚进资政殿不久,外头的雷雨就瓢泼而下。
玉兰赶紧将资政殿侧的小窗都关了起来,嘟囔道:“呼,这春日的天还真是阴晴不定,若是再进的晚些,就又要被压
进这场大雨里了。”
姜岁欢没管那处的动静,只专注于书架上被分好类的各色籍册。
她按着类别走到了资政殿最内侧的放满天文星占的那排书架后头,挑了本《灵台秘苑》来读。
玉兰最是知晓姜岁欢在读书时的脾性。
她一言不发地侯在一旁,连脚步声都是压到低的不能再低。
就在姜岁欢沉浸其中之时,门口突然传来“吱呀——哐当”的开阖声响。
玉兰顿了顿,用气音提醒道,“县主,有旁的人进来了。”
按照礼法,玉兰作为明珠县主的贴身侍婢,是该出去对外人通报一声的。
姜岁欢正沉浸其中,不甚在意地超她摆摆手,纤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
意思是不必麻烦。
她本就不在乎这些男女大防的虚礼。
加之外头大雨,若是不让他们进来歇脚,难道还平白将人赶出去淋雨?
她一个人舒舒服服窝在最里头的这个小隔间看书,不出去,互不相扰不就成了。
待木门声静止后,门口传来一醇厚男音,“林大人,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还是先在这处歇歇脚吧。”
另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道,“这天变得还真快,也不知这场雨要落多久,赶不赶得上赴宴樊楼。”
醇厚男音听罢,音调上提了三分,“今夜这大好契机我等已待候数月,无论如何都不能毁在这场雨上。若是半个时辰后风雨依旧,就算不顾这身衣袍,也得冲出去。”
樊楼?大好契机?
姜岁欢本是不想偷听的,可二人的语气和所聊内容乍听之下暗藏不少玄机,害得她都意与神驰了去。
她与玉兰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欲听听他们接下来会聊什么。
醇厚男音怅然道,“可惜,让薛大人这般佼佼不群之臣,在契辽人面前做了替死鬼……”
那人口中的林大人嗤笑一声,“那也是他的命数。这些年因他露才扬己而遭难的同袍不在少数。
他既打定主意去当谏诤之臣,就该想到总有枪打出头鸟的那天。”
“故而这杯为他备了三月之久的毒酿,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夜,灌进他嘴里。”
话音刚落。
资政殿内传来“咚!”的一响,似是有籍册掉落的声音。
二人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心脏骤跳。
“谁在这处!”
两男目目相觑。
不禁心中生悔这番谈话太过松动大意。
还未检查资政殿内是否有人,就将这些话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可一想到今夜樊楼将行之事,腹腔中的杀意还是大过了惧意。
不论是谁,听到了他们这番谋划,就得死!
薛适得死。
坏他们好事的人,也得死!
“我去看看。”
“你将这殿门锁牢了,什么活物都不得放出去。”
那林大人抄起一旁的木笤,自最外排的书架开始,一排一排地朝内察看。
外排的书架处都没人,只剩最里排的那层了。
男人略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抓紧了手中的笤柄,准备在对上之时,给对面致命一击。
然就让他闪身而入的那刻,脚下突得跳出一只黑猫。
“喵。”
男人显然被吓得不轻,待三息过后,才尴尬的放下手中木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