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颔首掩下匪夷,引她到后厨后,才道:“其实姑娘不在,她前日高热…今夜在医馆。”
“哪家医馆?”
刚褪下外衫的林烟湄又不顾湿寒,把衣服裹了回来:“我去找她!”
雨儿急切退到门口:“宵禁呢。您先收拾自己吧,天亮我带您去。”
说罢,她不知从哪抽出把铜锁,打从外面锁了门。
林烟湄纳闷:“锁门作甚?”
“门坏了,风一吹就开。下着雨我不便守着,锁上您随便洗,一会再打开。”
雨儿扬声喂她颗定心丸,继而,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累惨的林烟湄没再纠结这点小事,筋疲力尽的她,洗着洗着竟混沌睡在了浴桶中。
再睁眼,身前*坐着的是位慈祥的老郎中,手捏银针,正要往她头上扎。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旧日熟悉的卧房,却不见江晚璃。心急之下,她惊座而起,拂开郎中的手:
“我没事。雨儿?先去找阿姊。”
“您别闹了,风寒不是小事。郎中是姑娘请的,她还在医馆安养,见面容易互过病气。”
雨儿上前,强行把她摁倒:
“况且朝中传讯,殿试就在明日辰时,您得好起来,姑娘明日就见到了。”
“我考中了?”
林烟湄在蜀州联系不到外面,她是待不下去逃命回来的,于困局里铤而走险个把月,她早把会试结果抛诸脑后了。
“杏榜第五位呢!您再不回京,姑娘要急疯了!”
第122章 胆小鬼~
卯初,朝霞破晓,东风簌簌。
二百来号贡生早早列队于宫墙外,等候面前庄肃的朱门大开。
在场官员依会试位次指了站位,每行六人。有幸驻足前排的,满面春风、意气风发者不再少数,或是揣着一腔报国建功的宏愿,早已摩拳擦掌,迫切期待面圣对奏了。
队尾的,饶是站姿笔直如松,面色却难掩局促,似是在忐忑等待着高不可攀的皇权为她们的才识判个归属,为余生最后奋力搏个好去处。
这国朝千挑万选出的百余才人,可谓心思各异。
为首一排华贵绸缎间,夹杂着一缕素淡麻衣的裙摆,过于格格不入的衣料和颜色显得有些刺眼,惹了一旁正踏下马车的紫衣官员留意,她凝眸望过去,低声问下属:
“那人是?面圣着装怎如此随意?”
“回尚书,”礼部郎利索翻起名册:“她是渤海府登科举人林烟湄,档册记为孤女,家境贫寒些。”
闻言,施念慈眉心深锁,面露迷惘。
“下官让人跟她换换位置?”
郎官斟酌提议:“她状态也不太对,没精打采的。今儿陛下亲临,此仪容恐有不妥。”
“莫多事,给她寻件像样外衫套上即可。”
施念慈忖度少顷,吩咐过便匆匆入了宫,殿试一应事务,全赖她操持呢。
晨风俏皮撩拨着鬓发,仿佛不知疲倦。
一刻骢容,日头卯足力气爬上宫墙,橙光遍地,已有些晒人。
高热未退的林烟湄额头冷汗热汗交替往外冒,风一吹浑身瑟缩,整个人都晕飘飘的。不过眼下,于她而言最难捱的并非风吹日晒,而是担忧即将去的地方和面见的人。
如今,她已然认同了“逆贼之后”的身份,前些日子在蜀州所见更令她心虚惶然。加之今早走的急,没得空去医馆见江晚璃求心安,是以这一腔紧张心绪根本无处宣泄。
天底下哪有逆贼主动往皇帝跟前晃,还想跟人要个官做的道理啊?
同科欢喜盼着得见天颜,林烟湄想的却是大敌当前,老天保佑,她断断不要露了馅啊!
她慌得要死,双目紧闭,腿肚子都在转筋,恨不得打退堂鼓,撒丫子调头往家跑。
“套件衣服。”
耳畔一阵仓促碎步,细微人声紧随其后。
林烟湄听到了,但她自问衣衫尚算齐整,此处又无熟人,不会有人理睬她。
今早风寒未愈,她实在贪睡,可雨儿天没亮就拽她起来了。更衣时俩人迷瞪瞪翻找衣柜,冬衣不少,但应季衣衫…仅有江晚璃前年添的麻纱外衫勉强能穿,却因浆洗过多,处处泛白。
尺寸也不算合适。
确实不美观,只是小林习惯了将就。
“眼睁开,这儿不能偷睡。”
神游间,又一声明显透着嗔怪意味的人声钻进她的耳道,还是熟悉的音色。
林烟湄老实睁了眼。
却见——
眼底有件灰蓝色、暗纹流光的锦袍。手捧锦袍的郎官正有些不耐地,把衣服往她怀里塞:
“快点啊,怎还又愣又呆的?醒醒神,仔细殿前失仪,你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林烟湄一脸懵:“给我的?”
“借你的,殿试结束还我,赶紧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