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牌拿来,门外等我。”
江晚璃权衡须臾,没再为难人,决定亲自与牙行掌柜过招。
“是。”
乌瑞安分守在了牙行外,眼神一刻不离地追着江晚璃。
自去岁秋天蛰伏康县,半年时间里,她没少听街坊说此地小帮派的龌龊事,谈及不务正业的混子,牙行东家榜上有名。
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保不齐有官府中人撑腰。
人来人往的牙行内,正倚着柜台嗑瓜子的掌柜无意间发现了气势汹汹杀回来的江晚璃,他立马站直身子,拍拍手招呼了几名“跑堂”,围拢身前。
江晚璃心道,这是做贼心虚了。
“招呼回头客,是否该备些茶水?”
她上前望向里侧的单间,悠然哂笑着。
说话时还故意将掌心握着的腰牌露出了一截。
看不清字,但形制是国朝统一的。
掌柜眼尖心思活,他喊人是为吓退江晚璃,不料这姑娘半点不怕。
待看到官府腰牌,他直接犯了怵:“请,里边聊。”
蝇头小利与得罪差官哪个划算,他还拎得清,眼下稳住人验明来路更要紧。
江晚璃在里面耽搁许久,乌瑞看不到人,心下惶惶。
“乌瑞!”
正在她踌躇时,身后忽而传来熟悉的呼唤,原是不放心的上司乐华追了来:“娘子呢?”
“里面。”
“怎不跟着?!”
乐华闷头就要往里冲。
好巧不巧,江晚璃有说有笑的,跟掌柜、伙计一道出来了。
看见俩下属毫不掩饰的忐忑,她没再假装不熟,沉声吩咐:“都跟上。”
“是!”
颇有眼色的俩人抱拳一礼,回应时中气十足,吓了掌柜一个激灵。
在前紧走的江晚璃无声弯了唇,她要的就是这效果。
方才她诓人说,自己是奉京中密令来巡察的差官,有英气下属在侧,才像样嘛!
于是,大半刻后,窄巷破院前涌来了风风火火的一行人。
手捧杂草的林烟湄定睛一瞧,呆愣当场。
江晚璃身后的人都不像善茬,还有个带刀的…
这是被劫持了?
早说不该招惹牙行,江晚璃偏不信邪!
气喘吁吁赶回的江晚璃也愣了——
说好让林烟湄坐着等,结果傻孩子居然把草都拔了,如此上赶着吃苦,是闹哪出!
这一收拾,她刚刚摆出的跋扈,威力被迫散了大半啊!
跟来的掌柜撞见这场景,表情好不戏谑:
“上官您家眷这么勤快呐,那这房换是不换?”
江晚璃面上的尴尬无所遁形,暗诽林烟湄跟她没默契。
上官?
林烟湄的思绪彻底乱了。
江晚璃算个鬼的上官,莫非编造假身份唬人了?
那还不趁牙行的人没醒过神,赶紧送走这群坏人…
“这房尚可,不用换,我收拾收拾能住。”
林烟湄急忙表态,还一把拉回瘦骨嶙峋的江晚璃,护在了身后。
她鼓足勇气凝视着对面的四人,妄图用自认为足够凶神恶煞的正直目光盯走这些混混,保江晚璃无虞。
看着她这如临大敌的小模样,江晚璃险些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躲在小孩身后不像样,她扬手拨了拨林烟湄的肩头,往前抢了半步,故意板着脸道:
“家里小妹好说话,我也不多计较了。掌柜的生意水分太大,烦劳你和伙计洒扫干净罢。”
“…理应如此。”
贼眉鼠眼的掌柜思忖须臾,爽快应了,推搡着伙计迈进院子,开始拾掇。
这破房子有蹊跷,只有租给外乡人才能勉强不砸手里,江晚璃不换最好。
俩人进门后霹雳扑腾的,煞是勤快,满头雾水的林烟湄看呆了,一脸匪夷地端详起江晚璃,眉心越锁越紧。
江晚璃见她执着于盯着自己的眼仁,藏在袖中的手便摆了摆,示意身边傻站着的随侍动一动,可别让眼前鬼精的丫头生了疑心。
“我,我等也去帮忙!”
乐华灵机一动,拎走了乌瑞,一起去拆卸大门。
林烟湄寻思,反常的人扎堆,今儿全都让她碰上了?
天下哪有这种诡事?
她抱臂望向江晚璃:“不解释一下?”
“掌柜理亏,解释什么?”
转头望天的江晚璃敷衍道。
“那这二位呢?”林烟湄指了指门口的俩姑娘。
“好心人。”
江晚璃转眸盯住了下属。
“对,路见不平嘛!”
举着半边门的乌瑞硬着头皮帮人圆谎。
“嗯,拔刀相助!”
乐华帮腔时还抽刀比划了下,“铛啷”一声寒刃出鞘,将身后竖着耳朵偷听的掌柜又唬了通。
牙人仍勤恳干着活,毫无撂挑子之意,林烟湄真分不清人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