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权衡不过刹那,江晚璃当真走去门口,打开门瞧了眼。
反正动一动脚不吃亏,最糟糕不过是被林烟湄耍一遭看个笑话,待入夜后,她加倍欺负回来就是。新换的床帐厚重非常,纵使林烟湄和她轮流抓挠,姑且也能撑住个把月不破烂呢。
“吱呀—”
推门声起,恰逢一阵西风漫卷,疏狂的鹅毛打着旋儿扑面而来。
江晚璃凤眸微怔,旋即,唇角勾起惊讶一笑:“下雪了?几时的事儿?”
“没多久吧,地上只积了一层霜白。”
林烟湄边簪发,边慢悠悠靠近她身后:“我的提议是否很应景?雪夜配羊肉,光想想就要流口水。”
“嗯…”
江晚璃负手在旁,虚扫苍茫雪景:“将蒲团摆来廊下,生个火炉,再温上一壶酒?”
“想得美。”
林烟湄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还霸道地掩紧门扉,剥夺江晚璃赏雪的权利:“去加个披风,不准瞧了,吹冷风受寒,我又得伺候你。”
她推搡着不情不愿的江晚璃,绕进屏风后更衣。
算日子,她俩定居这方小院有小半月了,秋意被时光裹挟逝去,难怪会落雪。
此地名为燕京,比之萧岭,要靠南好些,但终究仍属北境。北方入冬早,时值九月中,雪竟已迫不及待地造访,若非江晚璃又病倒在赶路半途,林烟湄本打算再往南走走的。
不过,离开渤海城时,贺敏软硬兼施,让府尊开具了真过所。自此,林烟湄手握官府的通行凭证,无论带江晚璃安居何处,心都是踏实的。倘若实在住不惯,随时搬走即可。
“晚些让乐姐姐跟我上街一趟,提前买些炭柴。这里过冬大抵不会比萧岭暖和几分,御寒之物得早备。”
借着给人翻找厚衣物的间隙,林烟湄嘴上絮叨:
“还需给你买件大氅。一会瞅瞅荷包里还有多少钱,要是够开销,就买件狐狸毛的,挡风特别…唔!”
趁小鬼毫无戒备,江晚璃自身后捂住了她叭叭不停的嘴:
“像个老妈子。这些小事哪用你操心?如果实在太闲,就去温书,我可不想被人天天监视着过日子。”
适才,江晚璃开门观雪不过片刻光景,她的眼睛就被某些趴墙头却没藏好的脏东西给闪到了。
实在扫兴。
可是,自打知晓了这些人是寸瑶的,江晚璃拿不准小鬼的态度和立场,便不好意思命下属明目张胆把人打一边去。
“不是说了嘛,就当她们不存在,咱过咱们的。”
林烟湄掰掉她的凉手握入掌心暖着,轻叹了口气:“我也愁啊。默许她们偷窥,家里放了心,我才能自由一点。要是把她们赶走,谁知道下一杯迷药勾兑的酒,在哪等着我?”
江晚璃没接话。
都改口称“家里”了,林烟湄多少还是生出怜悯之心了吧?
乌鸦尚知反哺,林烟湄对亲人存情是情理之中,她这外人又能多说什么?
只是,深论起来,她更乐意回到从前:
现下回想,之前这群人应是跟了她俩一路。不相认时,这伙尾巴明明有本事隐藏行踪、谨慎行事,连她的下属都瞒过了,如今怎不继续保持了?!
明晃晃招摇过市,碍眼得很!
见人不语,林烟湄转起杏眼,也暗戳戳学江晚璃耍心机,把脸偎依进对方怀里,小意示弱:
“阿姊,姓谢的是否都跟我犯冲?先前陵原的谢知县磋磨我起劲儿,眼下又多了个不好惹的师傅。你曾说,她们谢家权势大得很,让我躲远些,那会儿我还没当回事,唉,愁呀。”
江晚璃低眉乜了眼撒娇的小鬼。
她提到的烦心事关谢家什么事?小鬼纯属转移矛盾,搅浑水呢。
“湄儿若实在发愁,我让贺姨轰走她们?打疼算我的,她们不敢怪你这小主子。”
看透小鬼算盘的江晚璃搓搓她毛茸茸的脑袋,故意激将。
“不行!”
林烟湄仓皇冒出头,断然回绝:
“我还不敢明着硬刚呢,算你头上更不行,她们本就对你存有成见,平白招惹祸端哪成啊?”
“也是…我好心想帮衬,不成想,细细思量后,竟更似添乱。”
江晚璃佯装低落,借偏头叹息的一瞬偷偷牵唇,以释放得逞的欢欣,待再度开口,语气仍载满委屈:
“那,我只好忍着,出门前祈祷,出门后低头,大不了闭眼装瞎,眼不见心不烦。”
听罢此番退让与隐忍意味鲜明的窝囊话,林烟湄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
她无声皱起眉,闷闷忖度须臾,忽而大步流星出了门:
“阿姊等我。”
“去哪?”
江晚璃装模作样问了声,不疾不徐跟去门口,待望见林烟湄那边板着脸与墙外的尾巴们交涉的动静,脸上盛放的笑靥再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