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次有官差前来,都会细数家里人头,根本不按户档上的走,所以江晚璃只好藏进脏脏的柴堆里躲着。
好在她骨架小又瘦弱,藏起来不费力,有前两次的经验,今日动作格外麻利。
林烟湄抱了两抱秸秆,又在外面填补了下,叉腰喘了口粗气。
彼时,官差已进了家:
“老婆子下次动作快点!”
“欸欸。”
慧娘从不招惹这群人,看身上装束,今天来的是县衙差役:
“差官讨哪种税?前日镇上把今年的田亩人头税都收走了。”
“一人两石粟,俩人四石,交来。”
差役屋里屋外走一圈,不屑道:
“尔等老幼流人,不服劳役已是圣恩宽待,交些粮而已,废什么话!”
年轻气盛的林烟湄实在听不下去,与人理论起来:
“圣人去岁大赦,向阳村再无流放犯,这多余的粮税不该再交!”
“你这小妮子活腻了罢!”
差官见有人敢对着干,立刻变了嘴脸:
“圣人?萧岭天高皇帝远,老子说了算!有本事让你家婆找圣人去啊,还大赦?满村谋逆犯的臣随,也配?我呸!”
林烟湄气到青筋暴起:
“你嘴巴干净点,谁谋逆…”
“住嘴!”
慧娘一把捂住她的嘴,强行把她塞回了屋:“别出来,没你事。”
“婆婆,他们罔顾王法欺负人!”
“让你闭嘴!”
慧娘瞪着她,又恼又怕,担忧她一会再跑出来,索性将她推进里屋,还反手锁了房门。
“有粮的,这就拿,差官喝口水歇歇脚。”
“今年收成差,家里粟米都交镇上粮税了,按旧规矩,这是五石豆子,您掂掂。”
…
林烟湄透过窗缝看慧娘妥协交出口粮,满眼愤懑,无声攥紧了拳。
此时,院中藏着的江晚璃早已愁眉深锁。
满村未判斩刑的谋逆犯?
还是三十多年前的?
莫非…是她们?!
第7章 懵圈小林:婆…婆媳矛盾?
中秋夜。
林烟湄揣着寸瑶送的几块月团,于圆月东升之际,哼着小调从镇子回了村。
村口守兵不见了。
这可真是个可喜的转变,林烟湄认为有必要尽早知会江晚璃,回家的碎步变成了小跑。
“汪,唔汪!”
方推开篱笆门,豆饼突然冲过来叼住她的裤腿,用尽蛮力把她往屋拽。
林烟湄跟不上狗子的速度,被拽得踉跄:
“豆饼你慢些,嘴撒开,急啥嘛?”
“喵呜…呜噜”
待跑到院子正中,又碰上了抱爪独卧的点雪,叫声也无精打采的。
林烟湄有些纳闷,今天猫猫狗狗都反常:
豆饼平日最懂事,从不疯闹;
而点雪只爱趴屋内大睡,咋天黑还在院里呢?
当她被豆饼扯进堂屋时,一切迷惑都有了答案——
屋内乱糟糟的,墙上挂着的铲勺和矮柜上的瓢啊盆的,都七零八落散在地上,除此之外,还有些飞出来的扫帚苗和倒放着的榔头…
这是有人在屋内斗殴?
她去私塾的半日,家里打起来了?
“糟了…”
林烟湄心脏漏跳半拍,急吼吼冲进里屋:“婆婆!…你们?”
挑开门帘入眼的,是蹲坐在地捣伤药的慧娘,还有冷着脸站在窗边,披红挂彩的江晚璃。
屋内氛围肉眼可见的糟糕,压抑至极。
林烟湄一只脚迈进里屋,一脚悬在门外,进退皆不是。
过往十余年,她与慧娘相依为命,绊嘴都少有,林烟湄着实不曾经历此等冷硬局面。
尴尬作祟,她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别堵门口。”
正在她踌躇时,慧娘端起石杵起身离开,与她擦肩时眼皮都没抬。
可林烟湄忧心的视线一直追着她走,靠得近时敏锐发现了慧娘颈间的淤痕,好似是指印?
等等…指印?
掐出来的?
掐脖子会要命,这俩人到底闹什么!
等慧娘走远后,林烟湄深呼吸定了心神,鼓足勇气进屋盘问:
“青雾,为什么?她是老人啊,谁先动的手?”
一直背身而立的江晚璃忽而冷嗤了声,拂袖便走:
“跟你说不着。”
她本就压着火气,结果小鬼一回来就先质问她?
方才慧娘在的时候,林烟湄怎不吱声呢!
难道林烟湄看不见,明明她身上的伤更多更重些么?
语气不善,张口直呼大名,连阿姊都不叫了,这便是对她心生不满的外在表现了!
有人偏心臆断了是非,她又何必费口舌解释…
一个两个都出去躲清静,被丢在屋里的林烟湄成了丈二的和尚,满脑子糨糊。
怀中还揣着月团呢,但此刻显然分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