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隔多年,现下回想那场面,也要足够叫人窒息。
是撞到墙角的脚趾、夹到门缝的手指、撕裂入肉的指甲,瞬间剥夺人的思考能力,只剩下发自本能的疼痛,席卷四肢百骸,顷刻充斥脑域。
漫才客转念一想,又给自己补充了值得品味的念想。
裁春出发前,也如他这般犹豫的吗?她也会,为了一个一文不值的他而犹豫吗?
败在他手下的挑战者们,技不如人,就用他与凡人相恋作为攻讦点,找说辞。嘲笑他爱上一个凡人,失去赖以生存的骄傲和安身立命的本领。
他没有分给恶意揣度,单用狭隘的心理衡量的对手一个眼神。
裁春是他割舍不下的挂碍,是他幸之所至,远比他性命更甚。无关人士再怎样污蔑、泼脏水,都动不了妻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故手起刀落,了断对方的性命。
他足够幸运了的。
那就将这份好运转载,护佑他爱的人,在没有他的余生能够平安顺遂。
他在不在她身旁都不要紧。
青年透过解裁春,一览风轻云净,莞尔而笑。
天清气朗,碧空如洗,是个适合上路的好天气。
那一天,上古遗迹有大能修士兵解。由经络一寸寸崩裂开来,血尽人亡。继而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一身灵力反哺天地,问道宗罕见地下起一场温暖的大雪。
异域同天,解裁春心有所感,走出遮挡雨雪的水榭。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朵朵雪花恐后争先地落入她掌中,紧贴着细密的掌纹。
这个季节丹霞峡怎么会下雪,附近也没有丝毫降温的迹象……
纷纷而下的雪花,落在迷茫不解的女性眉毛。
有的落在她眼睫毛上,有的落在她脸颊,落在唇边、下颌、肩膀,代替先行一步,不能相认的修士,亲吻他的爱人。
十年空省春风面。花落花开不相见。要相逢。得相逢。须信灵犀,中自有心通。
解裁春秀致的眉端轻轻蹙起,呼吸变得紧促。似覆了沾了水的桑皮纸,霎时被压得喘不过气。
象征着死亡与消逝的寂寥,四面八方而来,将她重重包裹,却比脱离胎盘,降生在赤道的新生儿还要暖和。
突如其来的闷痛,冲击五脏六腑。最剧烈的地方是心脏,解裁春下意识捂住胸口。
深陷的五指,扣到指骨泛白的地步,好似要把为数不多的珍贵之物稳固地攥紧,偏偏越要想方设法地挽留,越会锲而不舍地从指缝中流走。
一经失去,就是一辈子。
人在做决定的当口,未必能明了走上哪个岔路口,才能要往后蓦然回首,无愧于心。
有时也没有准确无误的说法,只有先后轻重。只是后来回望,却对迷茫的自己过于苛责。认为是做下错误的判断,误判了自己的心。
后悔、懊丧、悲哀、惨痛,能欺骗过旁人,蒙骗不了灵魂。
散作了零碎
片段也要闪现,午夜梦回由始至终地纠缠。
不是,为什么……
冰凉的液体打湿手掌,在掌心蓄积出一小团水洼。解裁春掏帕子擦拭眼角,眼泪却像放闸的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手指抖到连帕子都握不紧,只能收拢起手,任由分泌的泪花大颗大颗砸落,如断了细线的珠串。
她无助地捂住双眼,悲恸到蹲坐在地,还不能明白此中缘由。
雨雪霏霏,女子深黑的瞳仁睁大,泪光摇曳,由衷地体会由里到外灵魂撕裂的滋味。
群山幽幽,回荡的是痛爱的哀鸣。
第125章 祭酒悲伤能摧毁人,解裁春一边迎……
悲伤能摧毁人,解裁春一边迎风流泪,一边焦急地找寻堂屋斗室,以便躲避风雪。
根本就抑制不住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所有的思绪都被悲恸攫取,压根无暇顾及旁的事务。与她原定的计划大相径庭,严重耽搁接下来的进程。
照这副情景下去,这场雪不停,她的眼泪不会停止。全身水份都得哭干掉。
如果纸人有水份的话。
解裁春拧着湿漉漉的手绢,悲痛地申请场外援助。
一直静悄悄潜伏在她体内的鬼修,忽然开口,“没有这个选项吧。”
“我擦,你居然还在?”独行踽踽的解裁春,被吓了一跳。倒是挺符合鬼寻常吓人的常识概念。她不需要捧哏的。
“抱歉。”
转换为鬼修的甘驱霖,性子渐渐朝沉稳倾向发展。
毕竟,跌了那么大一跤,不性情大变,丧心病狂已经算是心气大了。
生前坦坦荡荡地与人来往,惨遭算计。技不如人,落入下风,也就罢了。还要为自己的天真、阔达,付出惨痛的代价。被残忍地折磨至死。
甚至连累前来援救自己的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