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当朝大将军不会去为难一个汤官丞。”病已话虽这么说,却也有点在意方才霍光与杜延年交流的那个眼神。
这点在意在病已将三福酒送给皇帝之后不久得到了证实。
刘弗陵告诉病已,他不想像先帝那样实行榷酤,朝廷应该放权让民间自营酒类,藏富于民才是休养生息期间该有的举措。
病已不知道这个想法初始是源自皇帝还是霍光,但他们两位有着明显的统一目标,这个目标足够让制定该政策并在先帝时期大有作为的桑弘羊根基大乱。
……
上官萦阳今日准备离开椒房殿。
昨日,他的父亲又差人给她带话,教导她恪守宫规,并且尽力
让皇帝赶紧定下禁军统帅的人选。
自从那日与鄂邑公主闹翻,母亲已经进宫教训了她,如今,父亲也是更关心禁军统帅的人选多过她这个女儿,上官萦阳只觉心情郁闷。
她想去找刘弗陵。
温室殿的侍女告诉她,皇帝正在宣室殿与群臣商议政事,之后会去天渠阁读书,请她无需在此等候。
上官萦阳可不管这些,她入了殿,坐在平常刘弗陵的位置旁边。
桌上的香炉里焚着沉香,淡淡香气不如椒房殿的浓烈,却有种波澜不惊的沉稳之感,如刘弗陵身上独有的君王气质。
可这殿内的陈设很是无趣,上官萦阳等着等着,竟开始思考该如何给刘弗陵更换陈设,比如,宫灯可用些铸造的圆润些的,帘布则可用些颜色素雅且质地柔顺些的……
侍女给上官送上茶点,她好奇地问:“陛下平日有哪些喜好?”
侍女摇头称不知。
“你是他的贴身侍女,这都不知道吗?”
侍女便道:“陛下登基以来奴婢才开始在跟前侍候,他平时话少,吃穿用度宫里准备好了,他都觉得好,他既然从未显露过自己的喜好,奴婢只是一个宫女,自然也不敢多打听陛下的事。”
上官萦阳没得到想知道的讯息,撅起小嘴。
侍女便接着说:“陛下幼时丧母,与他最亲近的,应当是鄂邑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若想知道陛下的喜好,可以找长公主殿下聊聊。”
上官萦阳听到鄂邑长公主这个名号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她皱着眉:“看来你还真是不适合多说话,以后就少说话、多做事,免得招来祸端。”
侍女莫名其妙,傻眼看着刚才还显得天真烂漫的小皇后气呼呼地离开。
而离开温室殿的上官萦阳还不想这么快回去,她想去掖庭找找许平君。
可入宫许久,她并未离开过椒房殿这一方天地,去温室殿的路她的侍女还认得,去掖庭的路,侍女也不认得了。
也罢,偌大的一个未央宫,且当做是她今日踏青的去处。
很快,她到了沧池的边上,广阔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寒冷的风迎面而来,让她当下一个激灵。她看见了湖中略显枯萎的荷叶,也能想象盛夏沧池荷花盛开的景象。
上官萦阳畅快地呼吸着,湖边的廊桥给了她一种自由奔跑的快乐,然后,穿过庄严肃穆的宫墙,她进入了看不见尽头的宫殿之中,这里似乎是一个迷宫,她与侍女终于在互相追逐的过程中走散。
她走得累了,便坐在台阶上。
抬头,她看见面前这座宫殿上,写的正是钩弋殿三个字。
她听母亲说过,刘弗陵的母亲当年得先帝盛宠,赐钩弋殿,封号钩弋夫人。
所以,这里是刘弗陵的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
上官萦阳重新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进这座宫殿,她想,这里或许有着刘弗陵更多的过往。
刘弗陵找到上官萦阳的时候,她正坐在宫巷里无奈地捶着自己的双腿,说实话,她还没有哪天像今日一样,走了那么多路。
身心俱疲的她甚至在看到刘弗陵的那一刻忘记了行礼。
她看见刘弗陵稳步走到她的跟前,俯身问:“脚怎么了?”
少年好看的眉眼格外温和。
“走不动路了。”她叹了一口气。
刘弗陵却舒了一口气,示意随从去弄一副步辇来,继而好心劝告萦阳:“以后要在这宫中玩耍,至少带个认路的侍女。”
上官萦阳却不服气:“我多走两次也就认得路了,陛下可别小瞧我。”
刘弗陵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上官萦阳拉起来,步辇很快就来了,他却不跟上官萦阳一起走。
“朕还有事,皇后回去好好休息。”他说。
上官坐着,双手紧紧交握着,心中因犹豫而举棋不定,而在步辇即将出发的那一刻,她终于问出那句她一直想问的话:“陛下,今日有空与我下棋吗?”
直接了当的、不加掩饰的心里话,如小白兔一般空灵真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