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青奢侈地买了几支雪糕,有红果的,有小豆的,有奶油的,当然,她最不会亏待的就是自己,她给自己和乔春锦还有晋扬买的是两毛五分一支的脆筒康乐冰淇淋,剩下的,就让保卫科大爷,还有护士台的护士们分了。
乔春锦要是知道女儿撒钱一样买了这么多冰棍雪糕,一定会被吓到,买冰棍儿?还花了一元巨钞!
到时候,林夏青会笑眯眯地摁住她,并且向她宣布:家里现在有存款了,七十多,今年剩下的几个月不用太过于精打细算,也够她们娘俩第一回 过个好年了。
林夏青嘴里哼着小曲儿,步伐轻盈,她把装着雪糕的袋子快乐地甩来甩去,却在推开病房门的前一秒,及时刹车顿住了脚步。
病房里有人?
这里的“人”,特指除了乔春锦和晋扬以外的。
通过病房大门上的一小块透视玻璃,林夏青看到了一个气质高贵的靓丽背影。
是个女孩儿,转过脸来秀美不俗,像极了一只贝加尔湖版的神秘天鹅,脖颈细长的弧度,被窗外夕阳雕琢得美轮美奂,简直美到令人心醉。
她像天仙儿,不染尘俗地坐在晋扬的床边,同晋扬说话时的表情很温柔,整个人仿佛罩着一层淡淡的美丽光芒。
那姑娘看着出身就不俗,洁白的真丝束腰及膝裙流光溢彩,裙摆裁剪极其利落,有好些薄纱扎成的一簇簇粉花钉在上头,工艺细节繁缛复杂,一向识货的林夏青,都拿不很准这条手工定制的裙子在这物质贫乏的年代该有多贵。
女孩儿和晋扬嵌在同一幅画面里,怎么看都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林夏青静默了一会儿,很快想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这女的应该就是晋扬的女朋友,年轻富有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抢手货,英俊多金的晋扬怎么可能至今为止还单着?
***
林夏青悄悄把冰淇淋袋子藏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做出这种耻于见人的动作。
总之,进门之前,她就把冰淇淋掩在腰后,脚步时而像螃蟹横着走,时而像鸭子凫水笨拙又滑稽,姿势不自然极了。
她替自己把这些看似愚蠢实则心虚的行为,解释为:她的袋子里只剩三支冰淇淋了,妈一支、她一支、晋扬一支,实在没有多余的请仙女儿吃了。她没那么高尚舍己为人,把自己的那支冰淇淋让给晋扬的女朋友,也没那么心机排外,一间病房三个人都有的吃,唯独把仙女儿划出去,好似她故意宣誓地盘主权,孤立人家。
林夏青最后把自己藏冰淇淋的行为,分析归结为:她体恤访客,心地善良、善解人意,人情社会波诡云谲,一支冰淇淋煽动蝴蝶翅膀,都能引发一场血案,她坚决不让晋扬的女朋友原地难堪下不来台。
林夏青的眼睛没有看向晋扬,却仍旧能感受到来自他的灼热视线,他像往常一样,她一进门,就跟孩子见着下班的妈似的,一双漉漉的眼睛粘在了她身上,若不是他的腿不方便,否则他一定要围着她前前后后转上一圈,像只巡逻犬嗅这嗅那仔细侦查一番,看看她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林夏青故意不看他,避嫌似的,连个眼色都没给他使。
他是不是傻?女人最忌讳自己的男友和异性眉来眼去,更遑论当着人家的面,就算那异性是他嫡亲的妹妹,都不行,要伤心吃醋的。
林夏青装的跟他完全不熟,坚决不给他捅娄子。
晋扬偏要犯二,脖子越过女友,探出人家婀娜的身墙,高兴地朝林夏青说:“你回来了?今天好早,太阳都没下山!”
林夏青尴尬死了,不要他叫,他偏叫,这个愣头青,住院短短几天,被自己喂得圆润了一圈,谁知光长体重不长脑子,他不嫌女友发脾气心里闹腾吗?
林夏青心里觉得闹挺,人家正牌女友在这,他非得给她安排戏份往台上凑。
郝赛芸的一举一动都应了那句翩跹淑女,她自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动作优雅娇矜,人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仿佛风吹雷打不动的大家闺秀。明明她看着比晋扬要小几岁,但有着超越年纪的成熟与稳重。
“你多注意下床练习走路,腿伤的病人最怕血栓,久坐久卧,都容易导致下肢血流减慢,肌肉紧张无法自主收缩。”
晋扬不知道是不是嗓子眼充足了电,跟只扩音小喇叭似的,很大声地回道:“知道了,谢谢您,下班了还来给我查床,您真是好医生。”
这话扯着嗓子说,像是故意说给谁听。
碰上晋扬,郝赛芸的淑女功夫还不到家呀,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扑哧一笑,“你这么快知道我姓郝了?我不是医生,还在首都医学院念大二,只是暑假来医院实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