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间传来扣门声。二人连忙噤声,却见始平公主掀帘而入,笑吟吟道:“你们姐妹聊好没?大伯母在花厅传膳了。”
“聊完了,聊完了!”裴妍慌忙起身,脸上红晕未消。
始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带着了然的笑,出去了。
回门宴上,小郭氏喝了两杯就回房了,留年轻人玩去。裴憬、裴该、薛翊和张茂都是极熟的。一时间,男人们在花厅投壶行酒,女眷们在一旁聊天玩笑,好不热闹。
待夜间二人回府,都有些醉得踉跄。
于是听雨架着张茂,容秋架着裴妍,跌跌撞撞地将人送去了内室,好不容易将二人扶到床上安置好,这才退下。
月色明媚,如银纱般倾泻而下,为万物镀上一层朦胧的清辉。窗外树影婆娑,南风轻拂,仿佛连空气里都浸着醉人的酒意。
张茂却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去榻上卷起自己的铺盖,摇晃着要往外走。
“不许跑!”裴妍跌撞着上前,张开细长的胳膊,拦住去路。两颊不知是酒意染的,还是羞的,竟比胭脂还红。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窗外的蝉鸣蛙叫,格外扰人。
“阿妍,”张茂眸色幽深,喉结滚动,声音因酒意而沙哑,“别闹,我怕,伤了你!”
裴妍却不管不顾,一把夺过他的铺盖扔到床上,仰起酡红的小脸:“我……我有阿娴给我的香丸和药膏。她说……用了那些就不疼了!”
张茂呼吸一滞,垂眸看她。清透的月光穿过薄薄的窗纱,在她雪白的颈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晕,像极了前夜的月色。她发间忍冬的香气混着酒香,丝丝缕缕地往他鼻尖钻。
“还是改天吧,我……今夜饮了酒。”他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才不要!”裴妍突然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颈,温软的唇瓣擦过他的耳垂,声音低软,带着三分无畏,三分娇羞,三分期待,一丝怯怯,“阿茂哥,我想试试……你说的……妙处……”
于是听雨和容秋正在廊下打情骂俏呢,忽听室内传来张二郎爆出的急令:“热汤伺候!”
温热的暖汤薰得本就炎热的夏夜更添郁躁。婢女被挥退,连容秋都被赶了出去。
裴妍坐在洒满花瓣的浴桶中,酡红的脸上满是汗意。鸡舌香馥郁,只需两粒,便让一室生香,亦让人情动不止。
张茂红着眼,攥着药瓶,站在浴桶边。
“这个怎么用?”声音低哑浑厚。
“许是,如你白日上药那般……”
张茂深吸口气,只觉周身热血满溢。
四目相对,情浓意满。心尖颤栗,连呼吸都滚烫。
张茂觉得,此番情状,竟比前夜犹更让人难耐。若说前夜好比攻营拔寨,只需勇往直前,今夜便如围点打援,投鼠忌器——他有了顾忌,要掌握分寸,既要那夫妻间的圆满极乐,又得探讨得当的战略战术。
一只温热的小手裹上他的,他浑身一颤,差点喷血,却见裴妍自他的手心里拿走药瓶。
“我自己来!”他看到她低下湿漉漉的眸子,颤颤地道。
瓶塞被打开,透明的脂膏流了一手,顺着她的柔荑,抹在他的心尖上……
一室香暖情浓,真真是:
唇未沾而甘露生,衣未解而温香彻。一顾牵魂夺魄,再顾焚身欲灭,三顾天地归寂,四顾涅槃成劫。
始知情字原为刃,寸寸剜心见血。终教痴人掷骸骨,向万丈红尘,纵身一跃!
……
星月普照,悲欢难同。
东海王府。
一个暗卫送上密信,司马毗阅罢,将信纸烧于盆盂中。火舌舔过之处,明明灭灭的光亮印得他眸光闪烁。
张茂大概想不到,齐王回师的第一件事,便是伙同成都王,杀了孟观,夺宿卫军!
第104章 独倚危楼往事尽,干戈倒转几曾休 独倚……
天边泛起鱼肚白,将亮未亮的夜色好似刚刚蜕皮的蟹壳。
裴妍模模糊糊间摸到身边犹带体温的空床,朦朦胧胧地醒转过来。
室内仍残留着鸡舌香的馥郁甜味儿。脑中闪现过几幕昨夜的春宵残梦,她脸上一热,抬起手臂,发现其上布满深浅的红痕,有旧的,亦有新的,却没什么痛感,只是看着让人脸红心跳。
裴妍撑着手臂坐起身子,青丝如瀑般倾泻在同样布满红痕的背上。她试探着动动腿脚,身体并没有从前的不适,相反,浑身透着餍足的舒适慵懒。
床上被褥干燥暄软,可她分明记得昨夜床榻一片狼藉。不消说,定是张茂趁她睡着,喊婢子重新收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