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几眼功夫,她能看到什么啊?
裴妍摇着头,柳叶似的秀眉微蹙,圆溜的杏眼儿泛红,樱红的小嘴儿一撇,满心地委屈浮了上来。什么旧疾这么严重,连她也不能知道——他这是连她也防着呢!
张茂见她摇头,方缓下气来,却见窗外的小女郎俏脸一皱,眸里藏泪,竟有梨花带雨之势。
他大惊,忙打开窗子跳了出来,扶住她的肩头,温声问她:“怎么了?”
呵!好端端的仲秋佳节,她饭没吃上几口,先是被他摁在墙上欺负,他自己不注意力道,牵扯到陈年旧伤,二话不说就把她赶了出来,自己回房里暗戳戳地疗伤。她不过出于担心,好意地过来看上一眼,都要被他训斥,他居然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自是饿了!”裴妍想驳他,可是想到方才他那万分痛苦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只好避重就轻地道,“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外面冷!”
秋夜寒凉,湿气尤重。裴妍穿得不厚,在院中待了那么久,确实有些冷。她摸着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张茂这才回过神,暗恼自己糊涂,怎么能把衣着单薄的裴妍扔在院子里这么久?万一受寒怎么办?于是赶紧把她拉回屋里去。
甫一进门,裴妍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怎么说呢,似麝非麝,似香非香,似汗非汗,似腥非腥,若有若无,如轻羽撩弦,仔细琢磨,又似春风过境,了然无痕。
她狐疑地扫了眼案边的香炉,晚上没有焚香呀!
张茂不知底理,见她愣在门边,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一时有些慌乱。他心虚地扫过光洁的地面,应该都清理干净了吧!
“阿茂!”
“嗯?”
“还是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裴妍到底不放心他。
“哦,不用,已经无事了!”张茂赶紧道。裴妍尚未出嫁,身边又无长辈教导,对男女情事懵懵懂懂,他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可不能吓着她!
“你不信我!”裴妍撅起樱桃小嘴。她是真生气了!俩人同甘共苦那么久,连婚期都定下了,他居然还把她当外人来防!
哪跟哪呀!张茂扶额,看着小女郎饱含义愤的眸子,知道她又想岔了。
想到裴妍如今敏锐小心的性子,他怕不解释清楚、任她自己琢磨反而会出事,心想这事她迟早要知道,只好深吸口气,心一横,将裴妍拉到怀里,对着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于是裴妍清凌凌的眸子由起初的担忧、气愤到满满的不可置信,再到羞愧不已。她神色复杂地扫了眼他的腰下,又迅速地收了回去,脸上也渐渐爬满了红云,连耳根也红得滴血。
张茂说完了,心反而定了下来。这种事,本来应当由在室女子的女性长辈教导。可裴妍如今住在他家,他总不能请自己那虎里虎气的长姊上场吧?还不如他亲自来呢!
他是统御过千军万马的人,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既然他和阿妍已经定亲,这种事迟早要面对。为了俩人将来的日子,他也得把阿妍教好了!
“这下,可明白了?”他又恢复了方才的好整以暇,一扬广袖,重又坐回席上。
裴妍却立在当场,脸红脖子粗地走也不是,留也不好。
“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良久,她咽了口气,艰难地道。
张茂露出一抹浅笑来,眸中带着一丝戏谑:“这种事,做得,却说不得。”
他竟讲得如此坦荡!
裴妍已经不敢看他了。男女之间要这样那样,她倒是听裴娴说起过。可张茂这事……她却是第一次知道。从身到心皆躁得很,只想赶紧溜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消化消化:“夜深了,我要回去了!”
可张茂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好不容易说开了,怎么能容她临阵退逃呢?
他一把拽住她,嘴角噙笑,眼风扫过桌上:“急什么?饭还没用完哪?方才是谁说饿的?”
裴妍却没心思顾其他。她的眼神顺着自己的胳膊,看到他拉着自己衣袖的骨节分明的大掌,想起方才,他就是用它……
察觉裴妍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的手看,张茂愣怔了会,突然明白过来,脸上跟着一躁。他立刻松开她,握拳清咳了一声。
“总得再用些小菜,不然回去该饿了。”
裴妍却俏脸一皱,表情比哭还难看。她现在见到张茂,满脑子都是他方才陶醉其中的样子,联想他说的那些,只觉天下男子都猥琐可怖,巴不得逃得远远的,哪里还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