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狐疑地接过他手里的锦帙,打开来,瞬间愣住,里面赫然是一卷赤红的婚书,正是司马毗逼着她签下的那份!
“你……”她抬眸,眼神复杂地望向张茂。
张茂坦言:“我去见了你姑姑。她听说司马毗逼着你签下婚书,当即命人去了他的别院,将这卷婚书搜出,送还与你。”
裴妍一时五味杂陈,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有感动,有愧疚。不管司马毗为人如何,姑姑待她,确是真心。
她想起阿母曾厉声问她:“还?你拿什么还?”
“东海王,还没出来么?”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既盼着那个伥鬼死在里面,又想着为了姑姑,他还不能死。
“快了!”
“司马毗这么快就将钱凑齐了?”
张茂摇头。“还记得我与你母亲说过,你欠东海王府的,由我来还。”
“所以,是你救了他?”裴妍瞪大眼睛,狐疑地看向他,“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张茂见她水汪汪的杏花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好笑地道:“我那点私房还要用来娶新妇呢!哪里能这么挥霍?”
裴妍羞得啐了他一口。就见他打开腰扇,坐到缇几旁,优哉游哉地接着道:“不是只有钱可以赎人。”
这话说的,除了钱还能有什么?裴妍好奇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张茂莞尔,不再逗她,合扇于掌,教她道:“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钱固然重要,挣钱的法子更更重要。”
听到挣钱,裴妍的眸子一下子亮了。她虚心又讨好地依偎到张茂身边,将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搁在张茂的右手臂上,眨巴着眼听他讲。
“我给了裴妃一张煮海盐的新方子,亩产是过去的翻倍。裴妃将此进献给齐王,可比黄金这等死物值钱。”
裴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家又没有盐场,如何会有这个!”
“谁说我家没有?只不过凉州以湖盐与井盐为主,非出自海里罢了!”
原来张家还有盐矿!难怪有钱养兵!裴妍敬服。
“可是,湖盐也好,井盐也罢,与海盐不一样吧!”
张茂拿腰扇轻轻敲了敲裴妍光洁的脑门。
“大道至简。煮盐的方式不同,管理起来却是一个模子。我派暗卫摸过底,齐王盐场的亩产与运往渎口的,数目差很多。”
这,什么意思?
张茂怕她不懂,耐心地与她掰开来讲:
“齐王名下的盐场多由心腹统管。然而,再贴心的手下,也会有私欲。我的暗卫顺藤摸瓜,查到他的盐场里,有个姓方的大管事,前两年改进了煮盐的法子,却没有上报。多得的海盐全被他当私盐贩出。”
“所以,你便以此威胁,逼那姓方的把法子交了出来?”
他点头。
“哼,真是便宜东海王了!”裴妍讷讷地道。
“无法啊!欲投鼠而忌器。”张茂叹道。
“不过,”他笑盈盈地看向裴妍,“经此一事,你欠裴妃的,也算还了个大概。”
另一厢,东海王府。
司马毗直直地跪在裴妃面前,嘴唇紧抿,眼尾猩红。
一只白玉瓶碎裂在地。裴妃颤着手指他。
“当年生你时,若知道你是个弑舅屠亲的畜生,我就是当即死了,也不会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
裴绰父子虽被赵王利诱,但怎么说,罪不至死。
“连至亲都不放过,难怪阿妍离你远远的!”
提起裴妍,司马毗眼尾一动,不服气道:“区区一张盐方,竟叫阿母把我与阿妍的婚书还了去?”他已请王导去东海筹措,不日便能将齐王和赵王要的万两黄金凑齐。
“你还有脸提!”裴妃怒道,“若非张二郎仗义出手,齐王能这么快松口?赵王能答应放人?”
“何况,”裴妃看着地上的儿子,沉声劝道:“阿妍是人,不是物件。任你们这般争来抢去。可有问过人家乐不乐意?”
司马毗撇过头,双拳紧握,眸中尽是压抑的不甘。
裴妃知他仍未知错,不禁失望的摇头。如今大王入狱,眼看着夺爵在即,家门无人支撑,这个时候,与凉州交恶,能得什么好来?何况,阿妍明晃晃地与那张二郎两情相悦,自家儿子硬要去横插一脚,落得一身埋怨不说,连往日的情分都快耗尽了,算怎么回事儿?
裴妃不再多费口舌,直接命手下去请裴家族老。
“裴绰尚有一女未出阁,名唤阿渺。你既毁了人家家门,便照顾她后半生,以此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