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抬头看了看他,正对上他那双亮如星子的眸子,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脉脉柔情。
算了!又不是阿茂一个人的错,和他闹什么别扭呢?世道如此,她还能与天下男子为敌么?
既然暂时无解,那就不去想了!
裴妍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些。她重新趴回张茂怀里,甚至贴得更紧了些——平心而论,她其实是感激他的,包括张家。
人心易变,钜鹿郡公府败落后,各路姻亲都避之不及。可张茂却一如既往地护着她。甚至,明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也愿意助她成事。只为了让她的心里,能安定些。
裴妍甚至有些后怕,若当初她和阿兄没有执意恳求母亲把他收进府里,真不知道如今的裴家还能仰仗谁?
她下意识的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张茂却突然哑了声,深吸口气,将环在腰间的裴妍的一双玉臂往外推了推。
裴妍蹙眉,觉得还是刚才那样舒服些,又赖着往里磨了磨,连脑袋也从贴着他的胸口,划到了小腹处。
张茂无语地望天,脊背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直呼冤孽——阿妍什么都好,只在这事上不大开窍,每次温存都不注意分寸,倒弄得他不上不下的……
一行人休整一段时间后,便又起身赶路。
裴妍正想就组建女护卫的事与半夏商议,奈何她却故意躲着她们似的。往往裴妍和容秋刚打马上前,她就快马加鞭,跑到更前面去了。
“半夏这是怎么了?”裴妍有些奇怪地问身边的容秋。
“这还用问!”容秋得意洋洋地抚了抚鬓边的散发,“自是嫉妒我呗!”
裴妍无语地白了她一眼。
张茂在一边看着,无奈地摇摇头,说好的女子之间休戚与共呢?看来阿妍要完全收服半夏,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这是属于裴妍的人,说好要她来管,他不便插手,如何收服人心是门学问,总要她自己去摸索。
出了荡阴,西行三百里,便是洛阳。
一路上,裴妍起初还鬼鬼祟祟的——到了驿站不敢住,白日里官道也不敢走,生怕不小心碰上司马毗。哪怕张茂指着部曲再三保证,即便碰上也不带怕的,可裴妍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惹得张茂好一阵心疼。
不过几日下来,确实如张茂所言,别说司马毗,连东海王府的部曲都没见到一个。她那被吓破了的胆子才渐渐长了回来,也没那么疑神疑鬼了。
驿馆早被张茂包了场,部曲草草吃完,很有眼头见识地上楼找地方休整去了。半夏也被容秋拉走。偌大个大堂,就余张茂和裴妍俩人。
裴妍有些狐疑地问他:“司马毗素来执拗,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他轻易放了我?”
张茂浅啜一口酒,却笑而不答。他此前总喜欢这样。朝堂上的事,或是自己做了什么,只挑他认为需要的讲。
裴妍的眸色却从方才的好奇,渐渐沉了下来。她早该知道张茂的——他看似处处体贴,却总想把她罩在一张自以为安全的大网里,替她遮风挡雨。她只消舒适地躺着,全身心地依赖着他,旁的什么都不用想——他自认这是为她好。殊不知,她最厌恶别人把她当傻子!他这样和司马毗有何区别?无非一个软和些,拿温情做网;一个强横些,拿规矩做缚。都是一丘之貉!
裴妍难得肃了脸色,郑重地与他交涉:“我本来就不聪敏,没有你们那走一步看三步的能耐。你再什么都不与我讲,让我当那什么都不懂的睁眼瞎,这才是害我!”
张茂不意她这样想,有些神色复杂地看向她。他之前总以为只要有他护着,她便能一如过去那样无忧无虑的过活。而今看来,比起他的守护,裴妍更想倚赖她自己——这是他的失职。
可他不得不承认,阿妍长大了,不再是过去浑浑噩噩的小女孩了。
他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张茂沉默了片刻,低头将杯中酒饮尽,这才将事情始末娓娓说与她听。
裴妍这才知道,原来东海王私贩海盐,抢了齐王的生意,于是前几日齐王指使手下带着人证,去赵王那里揭发了他们。赵王大怒,趁势将东海王下了大狱。
难怪司马毗不再纠缠自己,原是家里出了事。
“那我姑姑……”
“裴妃没事。赵王只拿了东海王一人。”张茂淡淡地道。
裴妍放下心来。不过,怎么事情会那么凑巧?她琢磨了会,试探地问:“里面该不会有你家的手笔吧?”